融初道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以一种地铁老人看手机的目光，嫌弃地看着术白道长。
最终憋出一句：
“门规有令，不得听信谗言，回去之后，自己去敬事堂领罚。”
术白道长松了口气，尊敬应道：
“是！”
之后，他抬起头来，看向敖扇，动了动嘴巴，别扭道：
“小道友，之前是我的错，对不起……”
细如蚊蝇的道歉声落在耳中，敖扇笑了笑，没有说话。
敖扇并不想接受他的道歉。
所谓的对不起，究其根本，不过还是为了利益。
之前，术白误信流言，为了传闻中所谓的“济世门奖励”，在医学比试时盯上她。
在发现自己的信息，传闻是假非真后，同样也是为了利益——
为了不让敖扇对他们产生恶感，进而拒绝让墨舍帮忙的请求，为了避免自己被门派迁怒……
术白才会低头道歉。
但是谁说道歉就一定要接受呢？
反正敖扇现在不是很想理他。
她笑了笑，移开目光，没再给术白半个眼神。
又低头看墨舍，问他要不要答应对方的请求。
敖扇补充道：“遵从你自己的意愿，不用在意我。”
这话一落，大家顿时紧张地盯着她掌心，显然起决定性作用的小黑蛇。
墨舍沉默了一会儿：
“那就去吧。”
太好了！他答应了！
怜智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墨舍接着道：
“不过……”
怜智追问道：
“不过什么？你若是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他顿了顿，接着说：
“只要能满足的，特殊部门一般都会满足你。”
敖扇：“……”
其他人：“……”
大家都从等待墨舍下文中抬头看了怜智一眼，心中无语。
说得这么毫不犹豫，还以为你们衍天宗多大气呢。
结果还是特殊部门出钱！
墨舍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只是说：“我渡劫失败，修为不比从前，恐怕那些小妖不会那么轻易听我的。”
修为尽失？！
怜智眉头紧锁，有些不解：
“可……只是渡劫失败，为何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以怜智所知，妖怪们渡劫失败，只要能从中活过来，依旧是能够获得一些好处的。
当然，毕竟是失败了，坏处也有，往往需要修养个两三年才能缓过来。
可只要境界还在，那就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而且两三年的时光，和妖怪们长久的寿命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睡一觉，就过去了。
这蛇妖为何会说自己修为尽失？
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反悔才故意编造的假话。
怜智心中狐疑，墨舍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淡淡道：
“寻常雷劫失败，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也要看看，渡的是什么劫。”
渡的是什么劫？
怜智若有所思，正要细问。
突然感觉到，眼前的黑色小蛇周身，倏地升起一道强大到堪称恐怖的威势。
这并非争对他一个人而展开，而且也没有什么攻击性。
更像是无意识显露出来的，并且很快就被对方收敛了回去。
然而仅仅是这片刻的时间，就叫在场离得近的几乎所有人都软了腿。
当然，除了敖扇。
然而敖扇同样清楚地意识到，墨舍在那一瞬间显露出来的神魂力量，远远超过了自己。
之所以无法对她产生压制，也只是因为，她的血脉比对方胜过一筹。
敖扇默默地收回心中的惊诧，看向墨舍。
灵气翻滚化作半虚半实的雾气，在黑色小蛇身后，形成了一片幻境。
说是幻境似乎也不太对。
那更像是墨舍通过某种方法，以一种类似于半灵魂体的形态，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虚影。
如果不是事先清楚真相，谁也不会把墨舍的灵魂和外表联系在一起。
敖扇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半魂体形态的虚影，和坠崖之前，自己隐隐看到的巨大黑影十分相似。
只不过是缩小版。
黑色小蛇身上看不出来的东西，在这个虚影身上，展现得一清二楚。
蛇身长而粗壮，体表覆盖着黑得发亮的鳞片。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额前两个比起敖扇的要偏短一些的角。
以及腹下，明晃晃的三趾爪。
敖扇的龙身为五爪。
而传承记忆中，确实有“三爪龙”的存在。
不过，三爪龙并不是纯粹的龙。
它是由蛟进化而来，一种叫做蛟龙的蛟。
说是蛟龙，但本质上还是蛟。
之所以带上龙字，也是因为，它们又确确实实有机会，能够历劫成为真龙。
蛟历劫成蛟龙，蛟龙历劫为龙。
也就是说——
墨舍失败的那场雷劫，是他试图从蛟龙进阶到真龙的雷劫。
敖扇瞬间就明白过来。
修者本就是逆天改命，也有天赋好坏之分，大体来说却相对公平。
而对妖怪们来说，血脉好像在一开始，就决定了它们未来所能达到的顶点。
而诸如鲤鱼和蛟之类的妖，则是妖族最为幸运，也是最为不幸的种族。
幸运的是，它们有着其他种族羡慕的逆天改命的机会。
不幸的是，它们也有着一次比一次更苛刻难熬的天雷，在玄学界还比较乱的时候，存活概率极为惨烈。
天道对妖族并不公平。
要吃尽苦头，饱经磨难。要坚定不移的苦修，忍受长年累月的苦寂，再加上一点幸运。
方可得到天道的青睐。
而一旦失败，代价又将是极其惨重的。
就如墨舍，化龙的雷劫失败后，再加上一些不可抗力，甚至还得舍弃妖身，重塑重修。
就连敖扇，也仅能看出他蛟的身份，却看不出，他曾经是就差半步就能成为真龙的蛟龙。
关于高等妖兽的种种知识，在场的各位虽然不是妖怪，但还是非常了解的。
猜到了墨舍失败的那场雷劫是什么，大家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墨舍见状，收回对身后灵气的操控，虚影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我为之前的怀疑向您道歉，不过，您放心。”怜智歉意道。
就在敖扇几人都看向他，以为怜智要说出什么承诺的时候。
怜智顿了顿，说：
“若您答应帮忙，特殊部门一定会尽力帮您修补实力。”
大概是看出他们眼神中包含的意义，怜智又补充了一句：
“放心，他们很有钱。”
敖扇：“……”
其他人：“……”
不过对墨舍来说，只要有人付钱就行。
至于是谁付钱，他并不关心。
墨舍沉吟一会儿，道：
“那好。”
“我要引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