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被放到一起?
“交好是什么意思?”
裴瑜一颗心吊得高高的。
“字面上的意思。”
裴瑜有些猜测,又觉得世间哪有这等的事情。
但老仆话说的不紧不慢的,却偏生叫裴瑜连个准备都没有。
陆怀舒不记得的那个司马,却正是今日裴瑜问起、才听到的裴氏的那位宗子。
“听起来不过只是在陆县公帐前,怎么也到不了阖家出逃的地步,毕竟裴氏同陆氏当时的声威赫赫不一样,是不是?”老仆叹息一声,摊了摊手,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
裴瑜从其中听出了什么不一般的东西。
“那位宗子,与康乐县公的关系不一般?”裴瑜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颤。
老仆只是叹气。
裴瑜明了自己是猜对了。
“既如此,怎么却没有过什么记载?”既然他没有猜错,那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过?!
“记载什么?”老仆不以为意:“记载说他们还未成婚便双双逝世?”
“两家私底下有了默契,偏生正赶上陆公过世,原本定下的事情只能往后拖。可是后来谁还记得!”
两家的孩子都已经被困在城中寸步不能出,何况陆氏和裴氏皆自顾不暇,就是想抽出手来帮一帮都不成,谁还记得婚事的事情!
“裴氏死了宗子,十余年内两个变更嫡支,便是泥人也要有了火气,景帝也不是傻子,知道若是不能斩草除根,凭着这几桩事体早晚会有报复。”
陆氏那时候已经几乎没了反抗的余力,再加上常年累月的被盯着,以及南迁之后的大本营就在台城不远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裴家虽差不多,到底族地要远些,逃脱了些子弟出去。
逃出来的那一部分里,裴瑜这一支就成了裴氏的本家。
至于曾经的那位宗子,那一支几乎都被屠灭殆尽了。
何其惨烈!
裴瑜万万没有想到,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想要问上一问,居然却居然问出了这样的东西。
陆氏和裴氏的渊远竟是如此。
更叫裴瑜从骨子里就透出寒意的是,这些事情同他所记住的不一样。
裴氏不是叫陆氏抄了家,几个孩子趁乱跑了出来,而是在景帝的打压之下才被自家人送出去的。
裴瑜觉得即使是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等谬论又是谁告诉他的!
要知道这其中差着十余年,都能和他的岁数相等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只不过是他记差了,那怎么偏生就和陆怀舒是一般的呢?!
裴瑜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简单。
有问题,一定有大问题。
陆怀舒晚上要当值,裴瑜便在她房间里枯坐了一整晚。
晨起陆怀舒踩着霜花回来的时候察觉到自己屋子里有人,刚警惕起来想要装作自己没察觉而反击,就听见一声略有些疲累的“是我”。
话音未落,桌上一盏灯便烧了起来。
陆怀舒提起来的心放回去,捏捏额角坐去桌边,很是不想理会裴瑜,但又不得不强忍着:“你怎么在我屋子里?”
裴瑜没说他已经在这里做了整整一晚了。
“有事情要说?”
“什么事情啊非要现在就说。”陆怀舒累得很,现在只想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情不能睡醒了再说吗。
但裴瑜却不是这样想的。
“很重要。”裴瑜很认真也很严肃。
陆怀舒强打精神,虽然依旧不怎么想听,但裴瑜都已经这么说了,她勉为其难,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快说,说完快滚。”勉为其难个头啊!现在又不是战时,有什么事情着急到连一两个时辰都不能等了?!
在加上刚刚陆怀舒还被裴瑜吓了一跳,本来就很累的情况下陡然提起精神在放下来,陆怀舒就更困了。
如果换个时候,裴瑜可能会因为陆怀舒的暴躁而毒舌两句,但是现在裴瑜显然提不起那个精力。
如果不是之前听到的东西和他这一晚上猜测的太过于骇人,裴瑜熬了一夜其实也很累了。
“我记得,裴氏之所以离开南朝而在北朝安身,是因为当初裴公死时你们陆氏带人抄了裴公的家?”裴瑜问的时候紧盯着陆怀舒的眼睛。
不算明亮的灯下,陆怀舒一只手托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闻言也只不过是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啊,不巧还是我亲自去的。”
她第一次提起,但却叫裴瑜越发笃信,在她的记忆里确确实实如此。
且不说陆怀舒本就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诓骗他。
就是真的骗了,她现在也不会是这等样子。
裴瑜不是不相信陆怀舒,但他们家的老仆又为什么要骗他这样一件根本没有必要的事情呢?目的何在?
老仆当时的诧异亦不是作假。
裴瑜没有回来的时候甚至去问了姨母,他们裴氏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到了北朝的。
姨母想了想才说应该是三十年不到的样子,但早在那之前好像就已经开始在长安附近置地了。
三十年甚至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和现在能有多少联系,何必骗他呢。
再加上陆怀舒的记忆本身就出过问题,裴瑜现连自己都快要不相信了。
陆怀舒已有前车之鉴,所以为什么他就不可能有?
“可是实际上,裴氏到北地,至今不过三十年。”裴瑜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了一下,声音不大,却仿若一道雷,炸响在陆怀舒耳畔。
她豁然睁大眼睛,原本的困倦一扫而空:“你说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裴瑜,一字一顿的慢慢说:“你方才,说了什么?”
她是不信的。
“如此荒谬之事,你怎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裴瑜低沉却斩钉截铁的话语:“你从前还不曾相信你居然忘记了什么人的。”
这话与陆怀舒而言简直就是沉重的打击。
陆怀舒踉跄了一步。
可是裴瑜像是依旧不肯放过她的样子:“既如此,又有什么不能相信的。不过是你的记忆又一次出了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