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村里面最南边的人家已经燃起了烟火,阵阵饭香味从厨房飘散出来。
身材肥硕的中年妇女从里屋走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双手叉腰进了厨房。一打开门,饭香扑面而来,中年女人一眼就看到了,在袅袅熏烟中,显得几分朦胧的女孩。
女孩有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小巧的鼻子,殷~红的嘴唇,与村子里女孩截然相反的白~皙皮肤,脸颊泛着两团殷~红,正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拌着米汤,低垂的眉眼之间尽是平和淡然。
身子微微倾斜,着重压在了左脚上,右脚带着些微的不自然。
“大清早的干活,怎么磨磨唧唧的?做个饭都做不好。赶紧给老娘把东西端出来,然后去把鸡喂了,上山采野菜去。敢偷懒,看老娘不打死你。”
中年女人眼神嫌恶而嫉妒,根本没把女孩当自家人,反而像是个任打任骂的奴仆。单手叉腰,狠狠的推了一把女孩的脑袋,弄得人脑袋一歪,差点踉跄倒地。
安锦也不敢吭声,瑟缩了一下肩膀,小心翼翼地答应下来,连饭都没敢吃,就匆匆的去喂鸡。
中年女人时不时的骂骂咧咧两句,说出的话格外难听,安尽收入耳中听入,心里却半点也不敢反抗。要是自己敢不听话,真的会换来一顿毒打。在这个地方虽然生活的艰辛,可总算是有一栖身之地。
将来找个不错的男人嫁了,脱离这个家,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安锦的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期望,连带着中年妇女的打骂声在他的耳中也变成了背景音,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拖着一瘸一拐的步伐,安锦背着竹筐上了山,崎岖的山路本就难行,再配上他伤到的脚更是艰辛。可他不敢回去,更不敢休息,要是踩不到足够的野菜,婶婶怕是又要毒打他一顿,还要饿肚子。
右脚疼的难受,安锦只能找了一棵树,靠在那里休息了一下,望着明媚的晴空,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起来他也是倒霉,昨天做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个石头崴到了脚,幸亏周家的大哥扶了她一把,不然他怕是会伤的更重。
咕噜噜……寂静的空气里传来清脆的响声,安锦悄悄地红了脸,一手捂着肚子,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腹部因为饥饿而带来的鼓动。
他左右看了看,在不远处的树上,看到了几颗红彤彤的果子,眼睛一亮,迈着艰辛的步伐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躯,艰难的爬树。
爬树对他而言轻车驾熟,每逢饿肚子的时候,他都不敢吃叔婶的粮食,生怕被发现。只能跑到山上来摘些果子,勉强垫垫肚子。
可他伤了脚,又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受伤的右脚压根儿使不上力,一动就疼,没等爬上去。人就摔在了地上。
“嘶……”嘴里不自觉的发出惊呼,眼里泛起泪花,安锦吸了吸鼻子,竟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委屈。
明明他不是个心灵脆弱的人,这此事此刻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父母双亡,自小~便跟着叔婶过活,叔婶有自己的儿女,对他这个侄女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打骂劳作都是家常便饭,她早早辍学,在家干活,对着一切早已经习惯。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也希望能有人疼,有人在乎,可惜到现在仍旧一无所有。
“你没事吧?”温柔的男声自耳畔响起,安锦下意识朝声源处去看,将这一幕永远镌刻在了心中,永不褪色。
阳光洋洋洒洒,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形成了影影倬倬的剪影,面容清俊的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外罩军绿色外套,微微弯下了背脊,阳光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道光影,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芒,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降临凡间的天使。
他嘴角噙着温柔的微笑,看人的眼神也充斥着关怀,并不掺半分虚假。
眼前伸出的手修长干净,之间不掺半点泥土污秽,在那一瞬间安锦竟然有些怯懦了。
犹豫着将手搭上男人宽厚温暖的手掌。安锦借着力道站了起来,微微垂下眼眸,不敢多看,小声开口道。“谢谢燕知青,如果不是你,我怕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事实也并非如此,等他缓过劲来,磕磕绊绊的仍是能够自己回去,只是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
“不用谢。”无忧微微摇了摇头,看安锦如此狼狈有些心疼和自责,好歹安锦是他的任务目标,也是他的补偿对象。
可是他近些日子却一直忙于他事,无暇顾及到对方,以至于忽略了他。可说起来,他到底是个外人,根本没有办法掺和安锦的家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昨天他看到安锦和周家俊凑在一起,恰好孙晓莹面色不自然,想来是看到了什么,吃了心。他担心对方对安锦下手,这才跟了上来,没想到撞上了这一幕。
“你是安锦对吧?”无忧凝眉,沉思片刻,犹豫着开口,此时他们两个还不认识,太过熟稔难免让人觉得不自然。
“是。”安锦点了点头,他虽然长得好看,可一直不受叔婶待见也没有交好的朋友,性格堪称孤僻,比起燕知青这样光芒四射的人自然是渺小如沧海一粟,毫不起眼。对方认不出自己,实属正常。
咕噜噜……肚子不听话的响起,两个人之间瞬间燃起了一种诡异的氛围,安锦捂着肚子,面颊羞红。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看你有些饿了,刚好身上带着些干粮,不如你先吃吧。”无忧抿唇一笑,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放着个窝窝头,递到了安锦面前。
实际上他能拿出更好的东西,只是太过扎眼,安锦也未必会接受,这种不怎么起眼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刚好合适。
“不……不用了。”安锦连忙摆手,他已经受了对方恩惠,又怎么能再拿他的东西呢?
“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哪里用得着计较这些?大不了以后你多关照我一些。”无忧爽朗一笑,摆出了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安锦最后还是接受了无忧的好意,心里默默将这一份好意放在了心里,手里的窝窝头吃起来比白面馒头好要好吃。
站在一起,倒是有几分金童玉女的般配感,可惜当事人都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