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轩严本来还记得林锦绣说不要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情,避免恐慌,但是王爷问起来,他也不得不汇报。
于是肖轩严借着给王爷添菜的理由蹲下身来,小声地将方才顾烨的事情汇报给了怀彦青。
事无巨细,甚至连林锦绣当时把他推开而自己被抓手腕这件事情都告诉了怀彦青。
“林姑娘发现顾烨的毒对自己无效之后,她就带着顾烨一起走了,刚才回来之后才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还不让我说出去,想让大家继续好好地参加犒赏宴。”
顾烨是什么人?他可是从头到尾一直想致林锦绣于死地的人!
林锦绣居然一个人把他引开了?
“我失陪一下。”怀彦青顿时一阵后怕,方才已经有些许误会,他现在必须去找林锦绣一趟了。
“去吧。”祝红禹帮着怀彦青打掩护,“别人问起我就说你去茅房了。”
“多谢。”怀彦青感谢了一声之后,站起来便走了出去。
汀兰并未听到肖轩严方才汇报的事情,见祝红禹任凭怀彦青出门去找林锦绣,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打掩护,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将军,您真想让王爷去安慰那林锦绣啊?”汀兰过来给祝红禹倒了一杯茶,在私底下偷偷问她。
祝红禹知道实情,却不能与汀兰说,只是将食指压在唇上:“此事不要再提。”
汀兰瘪瘪嘴:“好吧。”
怀彦青走出房间的时候还看上去闲庭信步,但是在出门之后他恨不得直接用轻功飞到林锦绣的身边。
去厨房问了一圈,林锦绣并没有回来,怀彦青只能出门去找。
无论是林锦绣自己的营帐之内,甚至于她原来住过的那个客栈,怀彦青都找过了,都没有发现林锦绣的身影。
“这掌柜的,她出来才多久,怎么人就不见了呢?”
怀彦青心里有些慌,一路打听,一路寻找,最后居然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找到了她。
林锦绣坐在地上,面前燃着一棚熊熊的篝火,仔细一看,这火中似乎是一个人形的东西,正在不断燃烧着,而林锦绣坐在一旁,时不时往里添两根干柴,让火烧得更大一些。
“你说得对。”林锦绣似乎在与火中的那人形生物说话,“的确,我来到这里本身就是个错误。”
“这里不属于我,应该说,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你在外面到处放传言,说我想爬上彦青的床,说我下贱,现在想想,说不定你说的都是对的。”
“我早就应该认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火焰的噼啪声完全响彻在林锦绣的耳畔,她一个人陷入了呓语之中:“为什么要养成有什么事情都去找他的习惯呢?若是时间久了,岂不是自取其辱……”
“人家和和美美的,就我一个人狼狈不堪,像是个下人一样……我本来就是个下人吧。”
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有人,所以说的一切都进入了怀彦青的耳中。
在这湘林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让林锦绣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怀彦青突然清晰的意识到,自从打仗以来,他总是一直在向林锦绣索取,放心地让她帮忙,她也没有一次拒绝。
却忘了,她本是自己要保护的人。
“掌柜的。”怀彦青不忍再听到林锦绣这样说下去,喊了她。
林锦绣没有动作。
怀彦青走上前去想要从背后拥抱她,却被她用手挡住了。
“坐。”林锦绣拍了拍身边的草地。
怀彦青在她的旁边坐下,终于看到了她的脸。
因为方才喝了不少酒,林锦绣面色一片绯红,加上那毒蹭到身上的后遗症,她情况看上去很不好。
“你看,这是顾烨。”林锦绣抓了抓后脖子,这里总是痒的停不下来,被她抓了好几条血印子也不行。
“别挠了。”怀彦青抓住了林锦绣的手,那几条血印子看得她有些心疼。
至于顾烨的事情,方才肖轩严什么都说了,剩下的他也能猜到。
既然顾烨浑身都是毒,那么林锦绣面前正在烧的,应当就是死去的顾烨了。
“你是怎么把他打败的?”怀彦青想要知道更多发生的事情,就是肖轩严并不知道的那一部分。
林锦绣托腮看着怀彦青,看了好半晌才决定开口说道:“顾烨身上有个弱点,就是将他身上的毒解掉之后,他就废了,我的圣灵壶水能解毒,你也是知道的,反正我也不怕他身上的毒,就干脆灌了他一嘴。”
她省略了自己与顾烨搏斗的中间过程,用尽量简单的描述说道:“他死了之后,裴大夫取了一些标本,然后把这里烧掉了,我来的时候还没烧完,就帮他看一看。”
怀彦青知道林锦绣所说的这一部分究竟有多难。
顾烨变成了这个样子,可以触碰他的人只有林锦绣,但是林锦绣对比起顾烨来说,无论是从身板还是战斗技巧上来说,她都比顾烨弱了不少。
药人这个词他是知道的,而他听说药人的力量速度等相比正常人都会大幅度提升,恐怕林锦绣那高于他的身体素质都有着削弱。
他还在宴会上杯盏交错的时候,林锦绣一个人在外面居然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还因为不想打扰到大家的雅兴,将所有的事情都背负了下来。
怀彦青想说一句“辛苦了”,似乎显得不够郑重、亲昵,他还想说一声对不起,但是面对药人,也只有林锦绣一个人可以与之相对,林锦绣肯定不会想让他这样抱歉的。
“疼吗?”怀彦青问。
林锦绣扭了扭脖子:“说句实话,有点痒,看来那毒对我还是有些效果的,并不是完全没有用。”
怀彦青伸手想要去碰她,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地方伤到了,却被林锦绣再一次躲开了手:“王爷,男女授受不亲,您可要自重点。”
果不其然是在生气吧。
“掌柜的,你别多想,我和祝红禹根本就没有什么。”怀彦青解释道,“身边的人在起哄,也不代表着我们一定会这样做。”
林锦绣回头看了怀彦青一眼:“你们两个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她是怎么知道婚约这回事的?
怀彦青并不知道,不过他还是解释了:“那是我父皇和祝将军的父亲都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两个打娘胎里就被定下的亲事,但是我们两个去做将军的原因倒是都与这个有关。”
林锦绣说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想法,只是静静地听着。
“祝红禹那时候并不愿意嫁人,一气之下在婚前逃到了边疆从士兵做起,而我被她放了鸽子,这一次婚礼就没成。”
原来是个俏新娘逃婚的故事,而这样的故事结局多半都是新娘又在之后认识了那个原来要作为自己夫君的人,爱上了他,最终终成眷属。
怀彦青不知道林锦绣的小心思,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下去:“之后我们是重新在边疆认识的,都是将军,自然也是以将军身份见的面,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什么儿女情长,不过是我救了她一次,关系才熟络起来。”
“再说,祝红禹逃婚本就驳了皇上的颜面,我们之间是完全不可能的。”
怀彦青对于林锦绣的确很是坦诚,这一点从他的眼神中就能够看到。
他本是天之骄子,却为了林锦绣跑了出来,想要给她解释,但是他越是这样,林锦绣就越是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们两个一直没有真正在一起,难道不就是因为觉得自己会给对方很大麻烦与拖累吗?
“掌柜的,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我是一心一意的,真的。”怀彦青已经有点急了,他伸手拉住了林锦绣的衣角,很是慌张。
林锦绣自己贪图与怀彦青在一起的那种安心感,而怀彦青自然也是喜欢与她在一起的,他非常珍视两人之间的关系,林锦绣对他来说,就是这飘零的人生之中一个可以泊船的港口。
这不仅是个港口罢了,当怀彦青想要在她的身边休息一下时,她还会给他最大的温柔与安慰,端上一杯热茶,给他家一般的感觉。
“我知道。”林锦绣捉住了他的手,安慰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我之前予你的承诺也全都作数。”
“为了你,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
“但是啊,彦青,但是啊。”林锦绣站了起来,怀彦青想去抓她的手却没有抓住,只能看着她一身单衣,向着太阳冒头的方向走去。
此时,正值日出。
看着天边那轮正在往起跳的太阳,林锦绣轻声道:“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给不了?
怀彦青猛然抬起了头,看林锦绣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凄楚,是爱而不得。
“我这辈子,原本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权势地位,只求能养活我身边的人,养大我的孩子,过平淡的生活罢了,是彦青你让我动摇了我的本心,在这世间还要追寻一个‘爱’字。”
怀彦青跟着她站了起来,看她一步一步后退,像是要远离他一般。
林锦绣冲着他喊道:“但是世间最残酷的事情无非便是情爱,你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还看不出彼此之间的感情吗?但是我们不敢走出下一步啊彦青!”
“我若是说,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彦青你给得了我吗?!”林锦绣一字一顿,看着怀彦青的眼睛,像是在质问,也像是在埋怨,这段时间的经历打醒了她,让她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