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刁钻

  “这诗啊,你们一定都读过。”贾母抚了抚鬓边碎发,声音不紧不慢。

  “哎呀,老祖宗,别卖关子了。都快急死了!”宝玉抓耳挠腮,拧着身子跺脚。

  “哈哈!”众人哄笑。

  只贾珠眉头紧皱,冷冷盯着宝玉。

  宝玉无意见看到,吓得一个哆嗦。

  王氏与贾珠比邻而坐,见他如此,拍了下长子的胳膊,轻声嗔道:“吓唬你弟弟做什么。”

  贾珠张张嘴却没说话。

  “这首诗便是李太白的那首‘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读过这首诗的都默默品味诗句,想象烟雾升腾幻变时的出尘景象,无人有暇开口。

  王熙凤忽然问:“曾祖既然见到宝贝了,为何没收?”

  要不然家里不会没有。

  家里若有,老太太早拿出来显摆了。

  贾母脸上就露出钦佩无比的表情:“你们曾祖先是感谢道士给了他一个见到仙人宝贝的机缘。随后又说既然有仙人,那世上也一定存在因果报应,道士杀了那么多人,注定下地狱,他要送一程,不接受贿赂。”

  王熙凤不以为然,骗鬼呢,杀了人宝贝照收。

  惜春若有所思的看着贾母的表情,能让老太太如此钦佩,曾祖又做了什么?

  “道士听了他一番话,脸色大变,再三恳求。你们曾祖仍是不肯。”

  “道士无奈,说死可以,但请帮忙收尸,在某时某日某刻埋在某地某处。”

  “曾祖肯帮忙吗?”

  “起初自然不肯。后来,道士说若答应,将告知他的命盘以酬谢。”

  “看来曾祖答应了。”

  “不错。”贾母点点头,“道士给了曾祖一封信,让他埋葬后再看。”

  “你曾祖耐不住性子,几次三番想拆开,都被吓住了。”

  “怎么吓住的?”宝玉忙问,眼里求知若渴。

  “那封信看起来很平常,只不过每次拆信封的时候,信封四角都会变成双眸赤红、吐着舌信的乌黑毒蛇。”

  “嘶!”

  “曾祖他老人家试了几次便不敢再试,终于承认道士是位高人。”

  “那宝珠呢?”王熙凤急切的问,“曾祖没要,宝珠的下落又去了哪儿?”

  贾母抄着手,垂眼道:“这事儿神奇,自然瞒不过曾祖的上官。便将宝珠要了去。”

  “这样啊。”王熙凤满脸失望。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那位上官姓谁名谁?”

  惜春笑道:“怎么,二嫂子还想查他的子孙后代,好找那珠子?”

  王熙凤一甩手里的帕子,满不在乎地道:“若是比咱们强的钟鸣鼎食之家便算了,小门小户的,给个几两银子买过来,也算帮了他们的忙。”

  无耻啊!

  惜春她们几个小的齐刷刷望向王熙凤。

  王熙凤不以为意:“别这么看着我,嫂子说的是实话。小门小户它保不住,不家破人亡才怪!咱们买过来,也算接过了麻烦。”

  宝玉忍不住道:“那也不能只给几两银子。”

  王熙凤一翻白眼:“银子多了,也招祸!”

  感情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

  众人忍不住摇头。

  “欺良压善要不得。”贾母摇头,深深看一眼王熙凤,“咱们可不做那起子断子绝孙的事儿。”

  王熙凤脸色一僵,垂下了头。

  “老太太,道士留下的信里究竟是什么内容?”一向沉默的迎春忽然发声,“人的命真的早就注定?”

  探春笑道:“二姐姐不要担心。咱们生在侯府,命能差吗?”

  迎春脸色一白,不敢再开口。

  惜春看的直摇头,这日子得多难过,才认为是命运作祟?

  似乎迎春的奶嬷嬷经常偷拿她的财物。

  这种事情平常,惜春被赶出府的奶嬷嬷也是如此,还没迎春的奶嬷嬷放肆呢。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

  人要自己立不起来,别人能帮几次?

  即便人家三番两次相助,心里也是看不起那份窝囊的,早晚放弃。

  只不过想到这姑娘只嫁人一年便因家暴香消玉殒,又看不过眼。

  “二姐姐,有人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也有人说‘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但不管哪个说法,都有起码三分能靠着打拼改变。”

  众人不解的看着惜春,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和迎春有了话说。

  惜春又道:“我以前年龄小,奶嬷嬷经常拿了我的小衣服回家给孩子穿。还是哥哥发现,将人放出了府。”

  “你们总说家里富贵,多几个人伺候是好事。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本该花在咱们这些主子身上的银子,该吃进咱们这些主子嘴里的山珍海味,经过几道手,养肥了多少硕鼠?小主子们有没有因为年龄小受苛待?”

  “我可是听家里小厮说了,不止一次见过王嬷嬷拿着姑娘用的金银首饰去当铺。其中有一支累丝金凤钗,还是咱们姐妹们一起买的。”

  话音一落,满堂寂静。

  贾琏怒道:“好个老恶奴!”卷着袖子就要去将人打杀了,“非赏个三十板不可!”

  王熙凤拉着他:“就你能,有老太太,大太太,姑妈做主,哪里显得出你来!”

  贾母眼睛咪起,盯着迎春:“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又冲着邢氏发火,“你这个母亲就这么教养子女的?”

  邢氏好像灵魂刚刚附体,淡淡回了句:“自进了府,既不让管家,又不让管孩子,我难道会法术,知道住在老太太院里的他们发生了什么不成。”

  贾母脸上怒意更浓,却又无话可说。

  不管是贾琏还是迎春都是在她跟前养大的。

  “二丫头,你是不是不知道王嬷嬷的事?”王氏笑着问,笑意却不达眼底。

  邢氏什么意思?说她管家不严,害了孩子?

  迎春垂头敛目,将手里的帕子揉成一团,声如蚊蚋:“嬷嬷说借了转转手,会还的。”

  王氏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王熙凤嗤笑一声:“那老奴一两银子的月钱,拿什么还值十两银子的金钗!”

  以王熙凤的性格,自是看不上这个面团似的小姑子。

  暗暗下定决心,那些首饰便宜了自家也不能便宜了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