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不是滋味

  苍耳一溜小跑,来到桂和堂贾母院里。

  这一早上跑来跑去,哪怕深秋寒意深重,也跑得满头大汗。

  但这满头汗却浇熄不了他内心的火热,姑爷中了举,各处报喜,能少的了赏钱吗?

  光姑娘院里就得了一两银子,足足五个月月钱呢。

  垂头老老实实等着珍珠进去通报,苍耳直犯嘀咕。

  西府老太太做了几十年的超品侯夫人,谁不知道她身家丰厚,手里好东西数不胜数?

  都说她向来慈爱,体恤下人,想必赏银怎么也要一两银子。

  总不能因为他是东府下人给西府报喜,就不给赏吧?

  不管东府还是西府不都姓贾,都是他的主子?

  虽说这远近亲疏的确有些差别。

  反正苍耳已然笃定,这回赏钱不会少。

  珍珠进了房,习惯性找鸳鸯拿主意。一瞧,她正伺候老太太用茶,一时顾不上。

  扭头便冲琥珀招手。

  琥珀悄悄走到她跟前,小声问:“什么事?”

  珍珠压低声音:“东府姑爷中了举,派人来报喜呢。”

  琥珀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珍珠为何为难,不让人直接进来了。

  珠大爷考完就病的要死,还不知道能不能好,更不知能不能中。

  虽说送信的人说他身体有望痊愈,谁知道是不是安慰老太太的!

  报喜的人进来一说,老太太能高兴吗?肯定会想起珠大爷!

  琥珀也有些头疼了。

  然则,也不能不让人进来报喜呀。

  “琥珀,什么事让你又为难了?”贾母放下茶盏,抬头便看到门口皱眉的琥珀和珍珠。

  这事是瞒不了的,必须说,好让老太太早做准备。

  于是,琥珀笑嘻嘻道:“是东府小厮来报喜,姑爷靖海侯爷中了举。”

  贾母脸微微一僵,眼里有什么一闪而逝。

  不过终究做了多年侯夫人,跟着贾代善见过不少大场面,脸上快速浮起笑意,语气惊喜:“快,让那孩子进来,和咱们好好说说,”

  “哎。”琥珀冲珍珠一使眼色。

  珍珠会意,赶紧掀起帘子,招呼苍耳:“快进来,老太太正候着呢。”

  苍耳忙收敛心神,整整衣裳,口中答应着进了门。

  门内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拿眼一溜,便知火盆里正燃着上好银霜炭。还有那兽面金熏炉里也点着杏花香,青烟袅袅,沁人心脾。

  苍耳不由惊讶,这还没入冬,怎么就烧上炭盆了?

  他却不知,贾母上了岁数,再如何保养,也改不了衰老体虚。

  尤其身负家族振兴的爱孙贾珠差点病死金陵,老太太大受打击。

  偏她满腹痛苦无法宣泄,必须硬撑着坐镇府中,以免荣国府迅速败落。

  这样内外攻伐之下,难免郁结于心,整个人苍老了不止十岁。

  不光头发已从斑白化为雪白,身体更是瘦削,连鸳鸯一个小女子都能轻松抱起。

  从前银盆大脸两腮的肉已经消失,昏黄的眸子总带着疲惫。

  家有不肖子孙,这是必然结果,无奈却又现实,无力偏又不能放弃。

  一大家子几百口人全靠一个老太太撑着,何其悲凉?

  偏偏围着她奉承的这些孙男娣女没一个看出家中危机,也帮不上忙。

  “老太太,苍耳给您报喜来了!”苍耳跪下行了个礼,满面笑容。

  “起来吧,快说说,中了第几名?”贾母让人起来,“给倒杯热茶。”

  平时,她是不惜得搭理这些下面仆人的,但今天不成,若是珠儿身体好不了,不能做官,西府还得靠东府,怎么也要拢住惜春的心。

  靖海侯哪怕人丁不丰,没有实权,怎么也是个侯爷。

  且十三四岁头一次考便中了举人,可见天资聪颖,进士有望,前程差不了。

  有这样的助力,兴许荣国府能来得及培养出孙辈。

  贾母看了看正和黛玉叽叽咕咕不知说什么的宝玉,心里暗叹,这孩子虽说长的像国公爷,性格却有天壤之别,撑不起这个家。

  又看了看贾琏,见他正紧紧贴着王熙凤咬耳朵,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王熙凤脸色微红,伸手拧他的腰。

  唯二的男丁竟全是这幅德性,贾母心里哇凉哇凉。

  再一看一个个生的美貌粉团儿般的孙女,她又绝望又庆幸。

  绝望,是怕家败了,这些丫头落不了好。

  庆幸,是觉得有美貌,或许能找几户实权人家联姻。

  若是人选定的好,又能给府上争取十年时间,培养出新一代。

  苍耳起身后便被琥珀塞了杯温水。

  这样的待遇从没有过,他受宠若惊,全身不自在,嘴里忙不迭的道谢:“谢谢老太太,谢谢琥珀姐姐。”

  “快喝吧,瞧你一头汗。”琥珀笑道。

  “是,琥珀姐姐。”苍耳一口气喝完,还了杯子,“有劳琥珀姐姐。”

  “行了,快别这么多礼。赶紧和老太太说说中举的事儿。”

  “哎!”苍耳笑道,冲贾母弯弯腰,“这榜单又称龙虎榜,是说学子一旦中举就青云直上,前程大好。”

  话刚说完,就听宝玉小声嘀咕:“四书五经八股文,学这些就为了中举当官,真是迂腐。做了官也不过是国贼禄蠹。”

  苍耳愣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说这话的可是宝贝疙瘩衔玉而生的宝玉。

  “二哥哥又混说,不做官哪来的富贵荣华?你身上穿的戴的,平时吃的用的,哪一个不是咱们老祖宗闯下的?难道咱们老祖宗也是你口中的国贼禄蠹?”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探春。她口舌犀利,直戳宝玉的肺管子,完全忘了平日里如何巴结宝玉

  实在是因两人三观不合。

  不仅不合,还南辕北辙!

  这时,贾琏也回过神来了。

  他嗤笑一声:“宝玉,你是命好,生在咱们荣国府。就说爱吃丫头们嘴上的胭脂这事儿,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整日忙着下地干活,吃了上顿没下顿,孟生出这心思?便是有,又去吃谁的?”

  迎春几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吃胭脂这事儿虽说是府上人尽皆知的秘密,但也不好当着这些姑娘大剌剌说出来呀。

  “啪!”

  王熙凤狠狠打了一下贾琏手臂:“混说什么呢,没见妹妹们在吗?”

  “我可没说错。”贾琏直着脖子嚷嚷。

  “是,你没错。”王熙凤不走心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