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榜单公布这一天,京城再度沸腾。
还未返乡的学子天还没亮就跑到鼓楼大街的顺天府衙门外,焦急的等着书吏将榜单张挂起来。
这般满怀隐隐期待的不是一个两个,除了带着家仆父兄,并由他们代替前去的,没一个例外。
其实,榜单出来会张挂三日,但无人会真的忍耐到第三日才去查看。
在京城参加乡试的只有顺天府的学子,除了皇帝特别施恩的,原则上都要回原籍参考,比如贾珠。
秦南虽说也该回原籍,可这不是有永泰帝的特批嘛。
皇恩浩荡,当着传旨的福气公公,秦南面朝北结结实实磕了好几个头,真真的“砰砰”作响。
完了,人家还抹泪对福气公公哽咽的说:“我亲爹都没陛下对我这么好,陛下千万要寿比南山不老松。”
福气公公回去和永泰帝一说,可把永泰帝美坏了,觉得自己这个千古一帝体恤臣子关怀官眷做的实在是大大的好。
至于惜春怎么知道的,自然是秦南说的。
不过,秦南那番话也不全算拍马溜须,全是假话,主要吧,秦海这个爹实在不称职,对秦南的关注的确比不上日理万机的永泰帝。
别管人家永泰帝是不是在作秀,人家表现出来的恩宠的确让孤儿秦南受益匪浅,起码京城的纨绔不会不长眼的去欺负他。
自从乡试结束,虽说也没多久,但秦南几乎天天往宁国府跑,与惜春相处的极好,故而,惜春也认可了他,没抓着赐婚后的冷淡不放。
两人你来我往的,都把对方的事儿放在了心上。
发榜日便被惜春放在了需要重点关注的特殊日子。
一大早,惜春便起来了。
跑去练武场将每日的锻炼任务完成后,看天才蒙蒙亮,耐着性子用了早饭,便打发春莺去春熙院找甘草,问有没有派人去看榜,有没有派人去靖海侯府支应。
虽说秦南对考中举人胸有成竹,没有看到榜单谁也不能肯定榜上有名,哪能真安稳的坐在家里等人报喜?
至于支应,那是怕秦南人手不够。
一旦报喜的人到了府上,赏钱这些能一早准备好,但肯定少不了上门道贺的邻居故旧同窗这些。
往年秦南除了去国子监读书,一直宅在家里苦读,从不出门交际,难免在礼仪上有不足。
以前人家当他小,不会挑剔,可中了举就有资格入朝为官,人家自然也会把他当大人,显然不能招待不周,太过失礼。
有了在京城风光近百年宁国府的人手帮衬,便可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春莺不敢耽误。
今个儿府上所有的事儿都没有姑爷的事儿重要,姑娘早把靖海侯当她自个儿的家了,那是能随意打发的吗?
才走到一半,春莺便遇到春熙院白前。
原来甘草早有安排,打算派白前去靖海侯府支应。
这不,白前正要去春和院问问惜春有什么要交代的。
至于看榜,早打发白术带着两个机灵小厮出了门,让她不要紧张。
回到春和院,这么给惜春一报,惜春哪还有需要担心的?
有甘草在,真真是做什么都不用担心,特有安全感。
“行吧,那白前大哥便去靖海侯府,帮帮秦南,教教他那个南蛮子咱们北地京城的规矩。”惜春对白前说,越说还越想笑。
白字辈的下仆都是贾珍千挑万选精心培养的心腹,办事能力妥妥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白前见她没什么好交代的正要告辞,不想,惜春又喊,“夏萤,把我给你家姑爷准备的衣裳拿来,好让白前捎过去。刚好今天穿。”
夏萤脆生生应着,很快从箱子里拿出一套衣裳,连着发冠玉佩鞋袜,从头到脚里里外外一整套。
白前赶紧接过。
又听惜春说:“也不知道喜钱准备的够不够,怎么也要在门口洒几筐让邻里跟着沾些喜气。这样,再去钱庄兑上几百两银子,都拉过去。”
白前暗暗咋舌,姑娘这可真舍得,便是会赚银子,这手笔也不小。
就他了解到的,秦南手里的现银绝没有惜春多。
秦南手里多是永泰帝赏赐的田产铺子。
秦海活着的时候主要收入来自海商的干股,利润不菲,肥的流油。
那也是以前,人走茶凉,没了水军的实权,干股自然全都作废,无论如何也不会传到秦南这个靖海侯遗孤手里。
更何况,秦南考科举,明显是由武转文,将来没军权,不可能再提供庇护,索性放弃,转而投资他人。
这在官场上是稀疏平常的事,谁也不会怪罪。就是苦了秦南。
好在永泰帝赏赐的田产足够他过活,毕竟府上就一个主子,二三十个下人,不难养。
白前接过夏萤递过来的银票,装衣服的包袱,便告辞前往靖海侯府。
安排好例行事务,惜春拿着本书打发时间,却发现不能集中精神,老是走神,唯恐秦南榜上无名,大受打击。
“今儿个时间过得特别慢。”捏着手里的挂表,惜春叹道。
夏萤端来一碗双皮奶:“姑娘,姑爷肯定能中,您且安心。快,早上没吃好,来试试这个双皮奶,按照您说的法子做的。”
不等惜春开口,玩九连环的小公子就笑道:“姐姐,这个可好吃了,你快吃。”
惜春笑道:“你什么时候吃的呀?”
夏萤:“刚跟奴婢去了灶房,第一碗就给他吃了。”
“好吃。”小公子重重点头。
惜春被两个人一闹,注意力被转移开,心里的急躁散了几分,觉得既然看不进书,写不进字不如就哄孩子玩。
将手里的书一丢,让夏萤收起,抱起小公子就亲了一口。
“也不知榜单什么时辰才能公布?”春莺小声道。
“今日总归看得到。”惜春笑笑,也觉得自己紧张的过了。
还有,对秦南是不是太重视了些?不过才认识一个月,感情能有多深?
这么一想,满心的激动顿时散去不少。
估计是因为太想有个能完完全全当家做主的地方了。
不管想不想承认,这是个对女性不够友好的时代,本质上她所关心的不是秦南和靖海侯府,而是能当她代理人的未来合伙人秦南及重要资产靖海侯府。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她的迫不及待,如火热情。
想透了一一点,惜春变得意兴阑珊。
她的确是个冷情凉薄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