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出去走走

  顾云夕想要捏住那个杏子,用嘴,用牙齿啃噬它。

  门铃确实响了,她的生活真的被打断,在寂静中她重新想起这一切,逼迫自己全部忘掉,放下咖啡杯去打开那扇门。

  江止寒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模样,温和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现在觉得让你出去散散心,进行学术交流,也是一件好事。”

  顾云夕坐在一路朝东北方向飞行的运输机上,周遭气氛与以往将要奔赴硝烟弥漫的危险地区的压抑全然相反,乘客们热烈地讨论着合作协议的正式签署会为他们的研究带来如何令人兴奋的突破。

  顾云夕被江止寒安排的明明白白和一些高科技人员们一起来到了c国。

  毕竟,除去其原本具有的,让关注全球变暖或其他环境问题的科学家期盼了解的地理条件。

  当下,它还有个更为光荣的头衔——美丽而又漂亮的国际都市工业化,建筑最完善的代表。

  直到前天,围绕参加人员、入境行程、考察内容与接待标准等细节的商讨才终于结束。

  某位气候学家笑称这些人为坎坷多少该让高层的背景负些责任。“以及在平权一事上的模糊态度。”

  又有声音补充。银装素裹的大地透过开放式驾驶舱的玻璃映入眼帘,她放下一个字也没读进去的报告,接着调侃“以及她藏不住的德语式辅音。”

  她们降落在圣彼得堡。

  按照计划,负责地质和气象监测的队员会在次日继续北行,在北冰洋群岛稍作考察后前往维尔霍扬斯克,而负责医疗和机械研究的队员则将留在西边打转。

  用她引以为傲的重工业扳倒智械大军的同时不得不将本就薄弱的轻工业再牺牲一遍,不必等到参观医院、与当地的医务工作者交流,这样公认的,显而易见的事实会给一个国家附庸式的医疗卫生行业及其人民造成怎样的困境。

  顾云夕相当清楚,但预料之外的冲击令她早早锁定在症结上的注意力偏移了。

  圣彼得堡,斯维亚托戈尔,涅瓦河畔的“圣山”。

  当它们抬手,转身,迈步,伴随着千万机括一齐运转的低吟,脚底随即传来轻微的震感,那缓慢、沉重、饱含撼地摇天之力的动作将日月清辉分割,使她无法不产生自己正身处神怪角斗的传奇史诗中的错觉。

  巍然屹立于青紫色的天幕下,积雪与建筑共同织出远古星辰似的灿亮辉彩照耀在巨人冰冷光洁的身躯上,它缄默着,像在等谁来送上令它值得尽情挥舞四肢的生死决战,但虫豸般渺小的人类,甚至因环境变化而愈发狂躁的寒潮风暴明显都不够资格。

  “炫耀,那两艘母舰也是。”

  开发部代表的视线一刻也不能从比肩东正教教堂塔尖的机甲上离开,屏息感叹,“但谁能不爱它们?谁能不吃这套?老天,我希望c国人愿意再多炫耀点。”

  “是的。”顾云夕应道。若江止寒在场,他大概率会幸福得热泪盈眶。

  坏消息是工业区不对外籍人员开放,好消息是其附近的图书馆终年欢迎各方来客。

  尽管知晓在文学上的璀璨不逊于她在军事方面的成就,对文学只停留在几句旅游常用语的程度委实难以激发她拜读名家原着的兴趣。

  落地窗外缭绕着圣彼得堡母亲河柔柔扬起的薄雾,暮霭将神秘的细碎闪光洒向冻结的水面,将红砖墙后的勇士藏进怀里,街灯点亮,往来载具恍若注入凹槽的铁水。

  顾云夕仍流连忘返于高悬着酒红色锦旗的石质厅堂,欣赏这无需托语言承载,自己便满溢迷人气质的北境。暂别必须或主动或被动地接收靠语言所传递的信息的世界是种极新奇的体验,一层透明的厚障壁为她提供了类似忏悔室的独立空间——

  虽然她没什么要忏悔的,但这并不影响她借它放松神经、放飞思想。

  顾云夕突然觉得江止寒说的很对,放下那些记忆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就挺好的。

  顾云夕走出温暖如春的室内,她开始懊悔没有入乡随俗地戴顶毛绒帽以表达对本国冬将军的敬畏。“跑去别人家治病的医生反倒先着凉感冒?”

  她阖眼打了个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寒噤,“不行。”

  她再睁开眼时,尚未完全聚焦的目光落在街边,一位同样没有给头部做额外保暖措施,束着高马尾的女士身上……失礼但情难自禁的打量,她比她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魁梧,也比她从入境到现在见过的绝大多数人穿得都少。

  神游之余,她又打了个使头脑清醒的寒噤,然后惊讶地察觉对方敏锐的目光亦追随着自己——这就是她与苏珊米勒的第一次交流。

  当时她们并未交换姓名,直到某次闲聊到停办的世锦赛,她才对她有了进一步了解,初遇时的场景。

  顾云夕僵着想搓热脸颊的手,她睁着双圣诞水晶球般美丽通透的翠绿眼瞳,表情由警惕的好奇变成兼具友善和调侃意味的浅笑。

  “今晚真冷。”她无奈地笑着交代。

  “没错。”

  苏珊米勒虽这么接话,姿态却依旧淡定从容,丝毫没有受凛冽夜风影响的苦恼痕迹,“对游客来说更是如此。”

  通过攀谈,她得知苏珊米勒也不是本地居民,而是作为国家级优秀运动员受到政府邀请,从西伯利亚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到欧洲区域参观,顺便休冬假。

  “运动员?”

  顾云夕粗略地浏览着她递过的城市旅游宣传册。

  “举重运动员。”

  苏珊米勒的语气中陡然增添了不少骄傲之情。见她翻到有记号笔勾画圈写的一页,年轻女孩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她伸出食指,指向不远处树立着旗手铜像的建筑。

  那是她在圣彼得堡的最后一站,“原打算明早去的,但行程临时更改,我得尽快归队。”

  顾云夕颔首,告诉她自己从明天起也得专注于处理工作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