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依旧是不屈不记得观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可接下来说的那一席话便让人有所想法。
“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就算我最后不选择帮忙,也不会为难你的。”…
果然是狡猾的老狐狸,看现在抛出来的利益链条并不算多就不敢做了。
徐可穗也像是无所谓一般的摇了摇头。
“这事情怎么想怎么看,不仅仅是我一人的想法。好好商量商量的话也行。”
徐可穗说完便就离开了,任凭那人呆呆的看着他。
利益,不得利益绝不罢休。
这是一把双刃剑。
他暂且还不知道究竟谁是可以相信的那一个人。
还不如再看看。
自打关了门,镇的风头便彻底过去。
陈曦最终还是决定休了个假利,用他之前投资的钱去了一趟她经营的民宿。再没见到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喝啤酒吃炸鸡,趁着酒劲儿唱歌吟诗。
温白雨成了她这民宿唯一的住客。
他像是迷了路,不知去处,不知做何,于是整日发呆打盹,消磨时间。
她不忍看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轰轰烈烈的朝气如同刺破的气球,只一声不大的响儿,就没了影,只剩一点黏糊糊的乳胶碎片。
“小白,你来帮我干点活儿呗。”
“小白,你看这吉他!不错吧,要不要我教你?”
“小白,你帮我看看这电脑咋了,老嗡嗡,怪吓人的。”
“小白……”
她接过夏日里知了的活儿来,在这间不大的客栈里聒噪着。
温白雨一开始也说,她比房东家那只多嘴多舌的鹦鹉还吵。
她辩解,那鹦鹉花花绿绿的,视觉上要更闹一点。他笑笑,并不反驳。
她的独角戏慢慢得到了回应。他有时候愿意和她多扯几句废话,偶尔别着她的话斗斗嘴,终于有了点少年的活泛劲儿。她更欣喜,嘴愈发得碎。
冬天彻底放开手脚,风风雨雨地闹腾起来。温白雨就这么着了一回凉。
雨后的第一个晴日里,他才好些,就嚷嚷着吃火锅,她拗不过,只能煮了锅清汤,禁止他蘸辣。
收拾好碗筷,温白雨摇着蒲扇从门后探出脑袋,像是来监工。
陈曦绷不住,笑出声来——他活像街头大爷中的一份子。
他大抵猜到她在想什么,捏起腔调来摆弄他那一口英语。几句话末了,撑不住,也笑起来,弯出两道月牙儿和一片水波,好看得紧。脸还是红扑扑的,浸着汗的头帘儿被他胡乱撩开,甩出几个星点。
点漆的眼珠泛着光,看得人心里发虚。她不由得好奇,几十年后,他会不会真的弓着腰背着手,摇着蒲扇下象棋。
可她又凭什么看他的几十年后呢?
“大爷您遛弯儿去?”
陈曦故意学他说话。
他没接着她的话开玩笑,正色认真起来:“陈曦,“你带我出去溜达,我钓鱼钓腻了。”
他倒是少有这样的口气。
也好,横竖没生意,也不知道这个镇,她还能看上几天。
她让他把汗擦了,去找件外套。自己扭头进了储藏室,东翻西翻一通,终于找出来过年没放完的一把呲花,抖抖灰,兜起来。烟火助兴,给自己填几分底气。
拍拍有些日子没活动的自行车,回头去喊温白雨。他半披着风衣,走到自行车前,动作都有些僵硬,秋风一扫,小脸和鼻头都泛着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陈曦见他不动,她试探一句,砸回一串儿罗里吧嗦的借口,译出来,就是不会骑,但还死挣面儿。
目光躲躲闪闪,低头用头帘儿半掩,嘴一张一合,嘀咕个不停,含含糊糊,她也听不清什么,但是怪可爱的。
她也就不戳穿他,省得他一会儿又羞了恼了的。蹬起脚撑,拍拍后座,示意他上来。车一沉,周围的空气都温吞起来,仿佛是夏天的尾巴缠上来,风也不透,只有背后小孩儿的呼吸一下一下砸在脖颈上的感觉最清晰。往前一缩脖儿,把手上的汗蹭掉。
“我觉得你还是得抓着我点,不然一会给你张下去。”
话比火锅里的涮羊肉还烫嘴,险些咬了舌头。
温白雨起先只是抓着她衣角,但她紧张得把车骑得歪歪扭扭。
他嫌弃了一句,却还是搂住她的腰。看起来像是她故意设计的。
她载着他穿过小镇的街巷,木叶漱漱地抖,自行车的链条会跟着唱哒啦哒啦的歌。再往前,镇子上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着,叽里呱啦些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一群小孩追来逐去,争一个正呼呼转的风车。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是一段下坡路。风卷起外衣下摆,拖成尾巴。她们像风一样飞过去,他松开手,迎风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转了大半个镇子,她带他停在海边的小山顶。温白雨看见了海,开始不满地嚷嚷着腻。她对着他的脑袋轻轻一敲,“这个点儿就能看见海了,不然你想打着手电看枫树吗?”
他坐下来,望着海面。海面上浮着月光,一齐映进他黑亮的眼珠儿里。
他突然又变得很安静。她反倒不安起来,海是亮的,他也是亮的。好像都离她很远。如果点一支会发亮的呲花,会不会让她们挨得近一些?
“哒”。打火机里窜出高高的火苗,燎了引线,光转瞬即逝。她不死心地又点了好几次,依旧没有想象里的灿烂星火。
温白雨看着她,她更慌。讪笑几声,换上一支,却也未能点燃。它们隔离天日已久,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候,变质了。
“这么不给我面子呢……”她夸张地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来,拢起散落的呲花,折断丢掉。
他笑问她这是做什么,她挥挥手,几句玩笑话填了去。那如同预兆般的烟火,堵在她的心口和喉头。
他握住她的手腕,盯着她问,她是不是瞒着他什么。
她怎样说?
“虽然我总是自称你姐姐,有时候死皮赖脸也要让你喊一声,但是说真的,我都能当你阿姨了,还是个自己都过得稀里糊涂,更遑论去教你什么的,我总不能说——我,我,唉……”
“可不嘛!我这两天儿老惦记着你要回去,舍不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