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不重要,谁笑到最后才要紧。宗族太过爱惜羽毛,长长久久地潜伏于民间,短时间还能说是闲云野鹤,过得几十百十年,也犹如乡野村夫一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已做主,将我们这支分了出去。以后另立族谱,不再受人掣肘!”
许坤蓦然一惊,“分宗?”
许去病怜爱地看着许坤,“以后,我们家就是孤家寡人了。爹不能为你提供坚强有力的后盾,你可会怪我?”
许坤定定地看着瘦弱的父亲,突然之间发现他那是那么的高大威武,忍不住滴下泪来,喊道:“父亲!您为了我,居然能做到如此!以后我们家就没有根了啊!”
“好孩子,你就是我们家唯一一条根。谁要是动你,除非从我尸体上爬过去!”
许坤脚下一软,跪在许去病跟前,哽咽道:“父亲!”
郭氏道:“你放心,不至于真的分出去,彻底和宗族断了联系。”
许坤抬起头,“为何?”
许去病将他扶起坐好,冷笑道:“祖宗看似专横,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而已!如果不这样,还怎么维持第一大儒的名声!到时我们求饶,顺理成章就会应承宗族一些不平等条件。如此他们面子有了,好处也得了,多合算的一桩买卖!”
许坤在谋算上始终要差一截,“那万一宗族是真的痛恨我,想将我出族呢?”
这话太傻!
许去病忍不住和郭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未曾过门的儿媳妇。老爷子提过一句史家女儿聪慧,许坤出京之后变得聪明异常,某不是有她一份功勋?
郭氏道:“至阳,你在隆县,是不是经常和史四姑娘接触,嗯不,经常谈话呀?”
人一旦不在身边,怎么好像就有点降智了。
许坤精神一震,一本正经地道:“我和四姑娘发乎情止乎礼,从未私下接触过。”
郭氏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知道,他要是个老实的,全京城男人就没有不老实的了!
许坤赶紧岔开话题,“所以宗族是故意做样子给别人看了?”
许去病道:“当然!既要名声又要好处,宗族的吃相委实是太难看了!那我就将计就计,将我们家的名字全部划去,要出族索性全家都除族好了!咱们自己立个族谱,从此和许家毫无瓜葛,反而乐得逍遥自在!”
许坤由不得竖起了大拇指,“老爹啊老爹,小时候总觉得您温文尔雅,原来却是个有脾气的人呐!”
许去病索性不去探究儿子的聪明程度,直接将道理讲透,“我将了宗族这一军,他们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一定会以祖坟为要挟,逼我主动去认错。别的祖宗后人够多了,香火吃都吃不完,只你亲曾祖母和亲祖母只得我们这一房后人,却是舍弃不得的。所以这个事还有的扯皮,不过最后大概也就是分宗别过,仍属于许家一脉罢了。”
许坤做了个怪相,笑道:“所以闹来闹去,反而让我们家脱离了宗族的掌控?这岂不是得不偿失!那位打了我好几回的状元长辈在家不得呕坏了呀!”
郭氏舒心地道:“他呕他的,反正我就不用年年必须回老家一趟,受那状元夫人的教导和指摘啦!你们许家规矩多多,年年都要搞个大团年,男人有公务在还躲得过,女人们却推不过,只要能走的,必须回去受一番苦楚,这些年来,可把我累坏了!”
许去病安慰道:“苦了夫人你了。以后不会了。”
郭氏乜斜着眼睛,“我可不苦。有的人巴不得替代我回去祭祖呢。”
许坤以前看不懂父母的猫腻,这回突然就看懂了,腻得一身肉麻,赶紧走出来。
看到外头有窥视的眼睛,现在心情还好,也就懒得管他们。
刁妈妈来问,“少爷,要摆饭了,您是独个儿吃还是和老爷夫人一起?”
许坤可不愿意看父母那劲儿,“我自己吃!”翻身歪在罗汉床上,“妈妈还有事?”
“少爷这次要在家待多久?您不在,我可闲得很!”
“不知道,得看皇上的安排。”
刁妈妈笑道:“以前您想去哪儿立马就走,可不像现在这般,有皇命在身,走也走不脱!”
许坤也觉得刁妈妈闲得很了,话恁多,“之前你在史家可学着那制作小食的法子没有?你要是有闲空,就多做些,我出门好带着。”
“少爷想四姑娘家的小食啦?行啊,您要多少,我多做些,叫老爷和夫人也尝尝嘛。”
“越多越好,还要方便携带的。”
刁妈妈笑道:“少爷先说话啊,我只会做几样,可没有四姑娘那么多花样。您要是嫌弃口味单一,那只有找姑娘去,可赖不上我!”
许坤嫌弃地道:“妈妈现在话越来越多了!”
刁妈妈还有话要说,“您别急着赶我走!夫人私下说给您先纳两个妾放房里呢,说是要压压乡君的威风。要是再像以前那样出去玩耍斗乐,回头多了两个貌美妾室,您不如何,那乡君娘子的脾气……”
许坤急道:“您老可没说走嘴吧!”
刁妈妈笑道:“放心,性格最容人不过的大家闺秀,贤妻良母的款儿,没说走嘴过!”
这回许坤学乖了,根本不和他老娘过招,而是找着他爹抱怨道:“爹,因为几个屋里人,您和娘说嘴每每处于下风。要是没这些人,您就不用过得那么憋屈啦!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反正我是不肯像您那般总是说不起话的。为了杜绝后患,您帮帮儿子,别让娘弄那些有的没的行吗?”
许去病道:“你都说我憋屈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父子吃同样的苦方能同舟共济嘛。”
许坤张嘴就道:“您不为别的着想,也为儿子的身体着想吧。我身板儿柔弱着呢,可不如父亲老当益壮,出产多多!”
一个砚台朝许坤头上飞过来。
许坤灵活地躲过,咋咋呼呼边往外跑边说,“父亲出了气,可要帮我办事了啊!回头要是有不妥发生,我可只找您呢!”
许去病摇摇头,笑骂道:“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