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匕见

  史秸和许坤对视一眼,后者便明白了意思,“先就这么说着吧,能不能成功谁知道。只把眼下的做好,才是正经!”

  话说死了套住的是自己,活话才更有行动空间。

  金有财见许坤完全能做许家的主,索性直接和他说话。和闺中少女谈生意到底顾忌太多,有个合适的代言人,反而更容易交流。

  史秋心头一松,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真不合心意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这一看人家两个吵归吵,正事上却默契得很,不由对金有财说的天造地设予以认同,温柔地笑了。

  王小虎又不是傻的,当然奉许坤为主,乐呵呵凑趣当绿叶陪衬。

  妄儿几个挤眉弄眼,终于阴天转晴天,可算大好了。两个人再横眉冷对下去,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手下人。

  薄荷生怕史秸薄荷不合,可看到妄儿等人的表情,便觉遭受了戏弄和轻慢,瞪着眼睛不爽。

  黑丫头上次肉体遭受了重创,这几个月身上噌噌掉肥油,已然瘦成个普通丫头模样了。

  瘦下来的黑丫头眼儿滴溜溜地,没有横肉作伴便失去了以往的凶相,震慑力骤减。

  妄儿心中一动,连忙讨好地笑了笑。

  黑丫头感觉受到了挑衅,鼻孔地喷出一口气,朝他龇了龇牙,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这么凶?

  真是有其主比有其仆!

  妄儿嘿嘿一声,转了眼。

  史秸整日心思都有些飘,精力没全放在生意上头。旁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没大落在心上。

  她按了按额头,今天和许坤的这种默契好似有些熟悉,可又实在是想不起在哪里发生过。

  轻叹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今夜,她会不会忘记当下,明日仍对人家恶语相向。

  真是愁人啊!

  怎么就摊上了这种记忆缺失的事儿!

  秋风萧瑟,落叶缤纷,秋日的夜不怎么平静。

  史秸靠在床头,听窗外的风声落叶声,不得入眠。

  薄荷轻轻进来,见史秸还没入睡,“姑娘,夜深了,要熄灯吗。”

  史秸道:“就这么点着吧。”

  窗花晃了晃,狂风灌入,冷得人一哆嗦。

  只见一颀长公子猫在窗台,利落落入房中,回身关窗,转头若无其事地对薄荷道,“你出去。”

  薄荷受到了惊吓,捂着嘴看史秸脸色。

  史秸有些呆,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幕好似曾经发生过。

  是吧?没错吧?

  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不是第一次这样干吧?

  许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薄荷眼珠子在眼眶子里遛了几圈,“姑娘,那我在门口侯着啊。”

  许坤啧了一声,旋身坐在日常坐的椅中,“你这丫头,连个眼色都不知。明儿我给你送两个会拳脚功夫的女侍卫,毛长毛短就调走了啊。他们我另有用处。”

  史秸感觉自己很困,但精神却又很亢奋,一点都没有睡意,“你来干嘛?”

  薄荷端了滚茶和点心进来,欲言又止。

  史秸道:“你去歇着吧。”

  “哦。”

  犹犹豫豫地走出去,小心将门掩上。

  许坤握着茶杯,肆无忌惮地瞅着史秸,“你说,我来干嘛?”

  这事说来终有些愧疚,可这也确实不受自己控制,要怎么处置不是她说了算。

  “为了白日说的那件事?那你得赶快,不然我一头睡过去,明日你又是一个凶煞恶霸,我见了只有反抗怒骂,绝没有今日好言好语。”

  许坤立起凶眉,“肇事者如你这般理直气壮毫无悔过之心也是罕有!所以你的问题,要我来承受后果?”

  史秸光棍地道:“那不然怎么办?我想了几个月办法都没招,你倒是弄个?不然就等我慢慢养好,哪天我好了,便再说昔日是非?你要论过失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总不能跟个糊涂人扯吧。”

  “等你养好,说不定都嫁给我了!入了我麾下,自然由得我慢慢调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还奢望由着你性子胡来?”许坤阴测测地笑,“届时,我自不必论过失,只把曾经受过的一点点奉还便是。”

  史秸露出一副熟悉的来事儿的表情,“那你想好,能不能由得你调弄!只要你家不怕折腾,你不怕我手段,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上来就能动拳头的蛮子,能指望她三从四德那才是见了鬼了!

  许坤噎了一口气,“那你要如何?”

  “婚事拖着,病好之后再说。”

  “如果你一辈子都好不了,我们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成亲?”

  史秸懒怠怠地道:“关于婚事这个问题我思虑很久,最近才有个章程。大约你也不喜欢我这样睚眦必报脾气不好的性子,娶了这样的人恐怕也没个安生日子过。带着一腔愤恨入门,闹个鸡飞狗跳不成体统不说,还寒了长辈们的心。反正你家祖宗传统,妻妾成群倒不必在乎少了一个两个。我允你婚前纳妾生子,所以不用担心嫡枝败落后继无人。当然,如果你接受不了前面的建议,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那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

  许坤怒极反笑,“哦,什么办法?”

  “另择贤能,换个人选。”

  许坤盯着这个视婚约为儿戏的女人,手痒痒得想掐死她!

  怀着认输投降的心情,放下曾经娶温柔贤妻的幻想屈就而来,就换得这样一段冷心冷肠的话?

  这个女人何其可恶!

  他的底线一降再降,就为了她的得寸进尺?到底是个什么金宝贝疙瘩,才有这样自信,将他人的自尊一再践踏?

  他许坤何时沦落到被个女人决定命运?

  天下闺秀何其之多,为什么要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如顺应一腔子激愤和羞恼,将她怼得个体无完肤,永远也不敢再在他面前嚣张?

  那一瞬间的情绪喷薄而出,但话儿含在喉中舌尖,愣是没启口脱出。

  他一向暴躁易怒,居然在这一刻刹住了车!

  脑子一片混乱中,徒留一丝清明,这就是个没心肠的烂人,那么多次矛盾爆发都讨不到好,这次再闹,大概这辈子都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