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看着手上的名帖和礼单,有些扎手,不是许家的孩子么,居然是京城那个许家,还是最贵重的嫡孙。这许家可真够心大的,唯一一根独苗随意就撂下,也不怕在外头有个什么闪失。
史秸笑道:“管他呢。身份越贵重越好,咱家这不就多了个靠山了!严表叔不在,正愁着朝中无人,送上门的大靠山,不要白不要!”
许坤的身份过了明路,以后交往起来更便利了,总是偷偷摸摸也悬心。
夏氏也笑了,“老爷别的本事没有,运气却不错。慢说娶得贤妻生有好女,就连收个学生,也大有来头。有福气的人,坐山吃山,靠海吃海,一辈子不愁心。”
史秋抿嘴儿乐了,“您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我父亲?”
“落在我手上的都是好的,更何况我本人,自然天下最好。”
几个女儿闻言不由都笑了。
史秸走到背人处,传了刁妈妈问道:“外边什么情况?”
“比昨日好些,街上走动的人多了不少。”
“你家少爷有话没有?”
刁妈妈睃了史秸一眼,“今早去书院,先生正在发脾气,说少爷不见了!”
史秸额头冒了三根黑线,有些无语,“所以毛长毛短呢?”
“礼交给我当家的,人就不见了。”
必定是同流合污,又去干什么勾当了,果然她的猜想没错。
刁妈妈忍不住为她家少爷辩道,“也许是办什么大事了。少爷不是那种没有轻重的人,”这话说起她自己都心虚,“怎么样他都怕先生的戒尺不是。”
史秸心头一哂,许坤若是怕戒尺的人,现在早就考上秀才举人了,还能是个白身。
茂林书院。
史二爷早起见学生未到,便亲自去宿舍找人。不想房间里空空荡荡,一人都没有。问了看门人,说是并没见着,还让他要么去茅坑找人,要么去院墙翻脚印。皆因此二处,是学子惯常逃学的所在。
史二爷一股子精力,非要将弟子翻出来,可惜处处找遍,都没个人影。
胸口堵着那口气,点根火苗能烧成喷火龙!
史二爷胡须颤抖,气冲冲地回去上课,心想等人回来,定要罚得他找不到北。
昨夜。县衙。
钟县令的幕僚再三劝道,“大人,现在正是风头浪尖的时候,顶好的办法是歇业关闭,一个人都不要出入,等过了这阵,再架锅生火不迟!”
钟县令昏黄的眼中带着赌徒的狂热,“乱中出英杰,趁知府命毙,杀死他亲信,轻松就能收拢盐岛。错过了时机,等其他人起势,我还能分到多少羹?这些年来,上峰压制得我简直够了,明明我是东道主,最该拿大头!那么多金子,我拿到手的还不如盐岛一个管事的零头!简直欺人太甚!如今好容易机会来临,等我收回盐岛,再收拢余下各盐岛,成为领军人物,大家就都有好日子过了!”
幕僚道:“大人,还是先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吧!就怕那知府将盐岛供出,查到您头上啊!”
钟县令胸有成竹,“绝不可能!盐岛之于知府那比命还重要!即便是刀架在脖上,他也只会反抗不会供述!你可别忘了,盐岛的真正主子是谁!惹恼了他,九族都将不存!左右都是死,不说,至少还能保住家族。”
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兴奋地道,“等我收回盐岛,再挟制住其他私盐岛,成为一方统领,主子见我能力卓着,那空出的知府位置不正好落在我的头上!那斩头的,当初还不是个小小县令,不就是得了主子赏识,才一跃成为直隶首官!”
幕僚心急如焚,很是觉得钟县令这样想不妥,“只怕范伟不要人供,就已经查到了罪行!”
钟县令满不在乎地道:“查到了怎样,也不看看幕后主子是谁!未来朝廷都是他的,提前支取自己的东西怎么了!范伟不过一巡查御史,能翻起什么大浪来!当年便是国公来,最后又讨到什么好处?皇帝心中只有太子,他犯了再大的错也是高高提起轻轻落下。前国公最后逞了几日威风?皇帝秋后算账,还不是落得削爵没落!从那以后,朝中文武百官谁还敢管这事?再说从来没有京官来此巡查的先例,怎么查也查不到我的头上!更何况我已将隆县控制得比紫禁城还严,谁还能翻出我的手掌心,坏我大事?”
幕僚还待再劝,钟县令已经听不进去,“你不中用,就留在衙门。我这便去盐岛,杀个片甲不留!”
那范伟连知府都敢斩杀,难道还怕个县令后台有人?他以为他是谁!?
非常时期,不想办法毁灭证据,掩藏罪行,反而逞凶发力,恨不得大家都知道他要当这个龙头老大!昏聩自此,完全迷失了心智,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异议!这样的人怕是落不到好下场!
这些年他已经捞够了银子,没必要再跟着姓钟的刀尖舔血了!
幕僚收拾收拾包袱,卷走了库房所有银票,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海域已然解冻,可倒春寒下,海水冰冷刺骨,若不是穿了专门的鱼皮衣保暖,纵然许坤主仆四人有绝世武功护体,也不敢大半夜蹚进这水里。
许坤出现在这里却是当巧。
如果史秸说的没错的话,隆县必定要大兴土木,兴建海港。而工部主管全国建设,他爷爷又是这方面的翘楚,恐怕实实在在的活计就要落在他老人家头上。既然隆县和家里可能会产生密切联系,许坤又怎么不会着重关注钟县令的行动。
钟县令这头一动,许坤便知晓了。等他和手下刚会合,突然发现钟县令身后似乎有尾巴。而看那专业的夜行衣,似乎还是京中来的。本来不想跟踪的,这下兴头一起,也跟了去了。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看那两方要怎么正面火拼。
其实换得个人也就不蹚浑水了,主要这厮天生侠肝义胆,最好打抱不平,没事都要生事的,见着了事怎么不得凑个热闹去。现场的贼和捉贼的游戏,错过了岂不可惜。
主仆几个干惯了偷鸡摸狗的行当,最擅长走歪门邪道,一路行来,前方两路人居然都没有发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