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冷静淡然,并没有什么令人动容的告白,可肃王听着,却觉心底仿佛忽然千花盛开,如晨曦微照,黯淡的世界里忽然多出一道光,拉着他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
他伸出手,本欲握住萧芙的手,临到跟前,又觉有些轻浮,他将手放在萧芙腕上,轻轻捏了一捏。
偌大的凌乱的肃王府里,二人并肩而坐,肃王心头微微激荡,升起一种微妙的情愫,仿佛他这一生从未好好活过,仿佛从这时起,一切刚刚开始。
萧芙望着院中的狼藉,心中却意外的冷静。
当初选肃王时,的确是她自己看走了眼,如今一切归于沉寂,她也难得的沉下心来,思考将来之事。
之前被权势欲望所迷,她就错了势,选错了人,因此一败涂地,不但没有光耀门楣让母亲扬眉吐气,反倒往国公府脸上抹了一把黑,从此母亲在府中,在舅舅舅母那里,在父亲那里,只怕更抬不起头来。
可她打小性子倔,即便选错了,她也要一条道走到黑,在肃王这里,仍然如此。
肃王不是不行吗?那她便想办法鼓励他,让他行,没俸禄没王位?梅妃给了肃王多少体己她心里清楚,她自己带的嫁妆也够得上平常百姓一辈子的吃用,若这也算穷,那大晋百姓都别活了。
更何况这年头,连乡间百姓尚可揭竿而起,自立为王,肃王好歹当过太子的人,难道就没有活路可走?
吃苦?
萧芙凉凉一笑,眼看着疫病和战乱一起席卷而来,这偌大晋国,究竟何处苦何处甜且还说不定呢!
一阵寒风掠过,满院狼藉随风飞舞,萧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对肃王道:“殿下,咱们收拾东西吧。”
肃王离京这一日,上京城飘起了小雪,细碎雪花纷飞,落在青帷小马车上,城门处行人寥落,来送行的更是寥寥无几。
许夫人握着萧芙的手,眼泪连连直想再说服女儿让她留下,可瞧见女儿那坚定神情,满腔话没有说出口,只拿出一个包袱,里面装的鼓鼓囊囊的,嘱咐道:“路上小心,如今外面乱,你在外可千万照顾好自己……”
慈母之心拳拳,肃王在一旁都不由动容,凑上前微带歉意道:“岳母大人放心,本王……小婿定照顾好芙儿。”
许夫人闻言瞧了肃王一眼,只觉他举手投足似乎与从前格外不同,可时间紧张,一时也分辨不出哪里不同,只顾着拉着女儿手,安抚一路上吃用行走之事。
萧芙如今还带着身子,虽然胎已坐稳,可此行颠簸,许夫人实在忧心得很,只恨自己不能一路跟着。
萧芙眼中含泪,安慰了母亲几句,母女一阵话别。
城门拐角处,一辆乌木色的马车停在那里,马车内,益王掀开车帘瞧向城门口的肃王。
他一双眸子漆黑如墨,眸底恨意翻涌,良久,忽然挑唇轻笑,露出与其年纪极不相符的成熟与算计,对车夫道:“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