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多打了个寒颤,然后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歌名,他这个时候反而显得有了那么一点精神。用歌名的话来说,就是不那么‘丧’了。
不那么丧的,且有了一点精神的许多多一边在心里感慨人类的脑洞真是堪比宇宙黑洞那么不可测量,一边故作无语的说道:“那么如果按照这么一说,那我就是个勇敢的离开舒适地不愿意去当宅男的进步青年咯?”
歌名当然没敢把之前的海王言论说给许多多听。
“你啊,算是那种四海为家的流浪诗人或者流浪的歌手流浪艺术家........”
许多多中途打断:“为什么总是流浪?”
对于这一点的疑问,歌名回答的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穷啊。”
许多多:“.......”
许多多卡壳了。他无话可说。
许多多虽然现在富得挥金如土(许多多:低调低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许多多当初确实没钱。他从未想过,原来浪漫的爱情和稳定的生活以及想要背负的责任这一切都是需要建立在被人类一直嫌弃的铜臭味的金钱上的。
虽然后来是明白了,但是明白的起因是惨痛的。
他后来虽然赚了很多钱——这一点倒是有点像是那种都市言情剧的狗血桥段。
穷小子和女主相恋,结果横空出现一个高富帅,女主的家里人嫌贫爱富,逼迫女主和穷小子分手。穷小子一怒之下远走他乡,多年后成为身价过亿的霸道总裁归来,然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收购富二代的公司。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已婚的女主去求霸道总裁放过他们。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等等。
但是虽然变身成为霸道总裁却依然弱智的昔日穷小子根本不听。反而露出一脸邪魅的似笑非笑(许多多:这这么演?脸部抽筋吗?),对着梨花带雨的女主说:“跪下来伺候我,我就放过x氏。”
真的很无语。
就像是不懂得这些狗血剧情为什么那么受众一样,许多多也很不懂得人类的心思。
毕竟他后来虽然赚了很多钱,可是他的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明白了金钱在这个社会生存的重要罢了。许多多确定以后还要继续在人间,所以他需要钱。仅此而已。并不是什么霸道总裁的幼稚心里。
更何况,他赚钱赚到足够挥金如土的时候,那个姑娘早就和警察局少公子结婚了。结婚的时候那个小镇很非常热闹,新郎官挨家挨户的塞喜糖。连许多多原来住的地方也有。
不过许多多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离开小镇了。
是后来回到了小镇清理自己房产的板蓝根精发现的。发现的时候,红纸包都褪色了,里面的糖也因为风吹雨打的缘故,在油纸包里变成了一个个又小又硬的发黑的糖块。早就不能吃了。
许多多没好意思告诉歌名的是,他也当了一段时间的宅男。
离开小镇的许多多骤然失去了未来将近五十年的目标。他的计划里,这五十年是一段空白。他很茫然,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他毕竟是个精怪,并不是人类,学不会人类的灵活思维和随机应变。他也没有准备什么替补计划。他当时就愣在了那一大段漫长的空白中发呆。
脑子还很笨的许多多发呆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决定,用睡觉来睡过去这五十年。
所以他就去睡觉了。——他不好意思跟着山神大人回去。然后就随意找了个灵气很不错的地方,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在他很熟悉,又很有安全感的泥土的包围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
现在想想,歌名其实也说得对。山岭,泥土,草木的味道,确实很像是舒适圈。就好像从小长大的家里的被子的味道。莫名的很有安全感。令人舒适,和沉沉入梦。
他一觉睡了三十多年,或许更久。然后被一阵巨石迸裂的声音惊醒。
许多多如每一个被吵醒的人,带着满满的起床气从泥土里钻出一根参须来看:发现果然巨石迸裂就是真的巨石迸裂。
有人在开山。且是动用工具。
那个原本一直存在的,以为未来也会永恒存在的大石头被弹药给轰的一声化作了很多碎片。很多人之后把那些石头抬下了山——他们要拿去盖房子,铺路,做堤坝等等。
他们还砍了很多的大树,机器声每天都轰隆不绝。
是的,许多多把民国给睡了过去。他在懵懂和迷离中,迎来了新世界。
许多多直接傻眼了。
傻眼的许多多一个愣神,忘记了隐身,被一个护林员给看到,一个眼疾手快,就把许多多多这个人参给抓住了。
许多多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抓住就抓住呗,反正我又不是没长脚。
到了半夜,化身为人形的许多多蹑手蹑脚的准备溜走,结果刚刚出门,就在门口遇到了迷迷瞪瞪刚刚起夜回来的护林员。
那个护林员一副憨相,一边的脸上还有草席的印记,而他面前的许多多,还穿着民国时候的中山装,白着一张脸,在月光下目瞪口呆的盯着他。
人类和精怪对峙。结果一脸惊讶的居然是精怪。很是丢脸。
而人类,一般照着正常发展,他应该尖叫,应该害怕,应该大喊自己见鬼了。——还是个民国鬼。
结果人类并没有。那个年轻的护林员只是点点头:“你是个精怪吧?小心些,万一被发现了,估计要把你抓了去解剖。”
他嘀嘀咕咕的把许多多推进了门去,然后掩上门,并没有点灯,屋里黑咕隆咚的。
只有那个护林员的声音嘀嘀咕咕的传来:“精怪们一般都去深山了,怎么你还在这里?你是被迷路了吗?这里在开发,这一片都是开发区,你不能在这里,你的去深山里走。你们山神大人呢?你不知道这里没有山神了吗?”
许多多:“.......”
.......
从头到尾,直到现在,许多多都还是很不懂得人类的。
人类太矛盾了,怎么那么喜欢口是心非呢?
如果对于人类来说,金钱如此的重要和无所不能,那为什么还要称呼金钱为万恶之源呢?太奇怪了。没有逻辑,也丝毫说不通不是吗?
对于精怪来说,天地灵气就是精怪的金钱,重要,且无比重要。每个精怪都毫不掩饰对于灵气的看重和渴望。从来没有一边吸收天地灵气助力修炼,一边又在唾弃灵气的庸俗。——灵气怎么会庸俗呢?灵气是一切的开始,是一切的源头,是一切的一切。
这不知道是精怪坦诚还是精怪不知道掩饰。
后来等到精怪终于知道掩饰,人类又开始讲究真性情了。不知道是这人间专门和精怪反着来,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快罢了。
反正许多多也是这样的。他在山岭中的时候就是如此,到了人间,也还是这样。虽然山神大人叮嘱他要少说话,多看多听。
许多多不解。
山神大人就引导他,山神大人问许多多:“你想一想,为什么人类的形象,有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两只手,两只脚,却只有一张嘴巴呢?鼻孔都有两个呢!”
这可把许多多给问的愣住了。
“想一想........”许多多喃喃重复这句话,第一次以人的形象来到人间的许多多,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模样呢,他脸上圆鼓鼓的,非常可爱且萌,很萌的许多多歪头看了看还没有具体形象的山神大人,“这就叫做思考吗?”
想一想,是不是就是思考?
没有具象化的山神大人时而是一阵清风,时而是一朵花朵,时而又凝结成眼前叶子上的露珠,又时而,变成一个大嚼地瓜的农妇,反正山神耳听六路眼看八方,它随心所欲地把自己变化成为所见所听的任何事物。
山神大人的声音顺着清风灌入许多多的耳朵里,痒痒的:“是啊,这就是思考。所以呢,我的小精怪,你思考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呢?”
许多多当然摇头。
他知道想一想是思考,但是不代表就明白如何思考。
许多多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抚摸了眼前的一朵雏菊,感慨手指下感觉到的花瓣的柔软:“我可以直接得到答案吗?”
“当然可以,”柔软的花朵在许多多洁白的手指下轻轻的动了一下,此时没有风,许多多耳朵里却也出现了声音,“人类啊,有一双眼睛,一双手,一双脚,两只耳朵,两个鼻孔,却只有一张嘴,那是因为啊,天神想要人类,多听,多看,多闻,多走动和多多动手创造,却要人类少说废话,把有限的花语用来询问,探究,讨论,提问,回答,和,诉说爱意。”
多多的思考,多多的看这个世界,多多的听,多多的闻,多多的创造。这就是许多多名字的由来。
.......
许多多那个时候主动问了山神大人一个问题。
现在他同样也想来问问歌名。
他想想要知道山神大人的回答,和歌名的回答有什么不同。
许多多问:“哥,什么是爱意呢?”
——这是许多多当初问山神大人的。那个时候许多多懵懂无知,不知爱是什么恨字又怎么写。但是现在呢,已经算是今时不同往日。他隐约明白了爱意,更加懂得什么叫做恨和意难平,而与此同时,他有了更多更多的困惑。
而现在,他再问人类同样的问题的时候,困惑就更多了。
许多多有了多多的困惑,多多的麻烦,和多多的累心的事情。
许多多问歌名:“......什么是爱意呢?如果确定爱意呢?如果泥土和水是种子发芽的契机,那么爱意萌生的契机又是什么呢?总不能爱就是虚无缥缈的,平白无故的吧?就算是平白无故地萌发了虚无缥缈的爱意,那爱意不就像是山中的雾气,天生的白云,身边的清风,来的时候不能预料,走的时候也抓不住吗?”
歌名被一连串的问题和许多多很是有点浪漫的比喻给问的有点懵了。
歌名懵圈的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笑,他笑得很好看,练过的标准弧度,他用这种很好看的笑对着许多多:“我刚刚说你很像是诗人,流浪诗人,你现在就给我写起来散文诗啦?”
歌名并没有直接回答许多多什么是爱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许多多一句,他说道:“为什么,一定要抓住爱呢?”
许多多也不懂这句反问,也反问了一句:“爱如果不抓住,那为什么要这样重视呢?”
歌名想了想,说道:“以前有一句广告语,虽然说起来很暴露年龄,但是我还是可以讲讲,叫做‘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个广告当初是给奢侈品的。现在想想,爱情也是奢侈品。所以爱情也可以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许多多对于这一句广告语的看法是:“这有点像是酸葡萄心里了。明明就是自己留不住,非要找个借口挽尊。即便是奢侈品好了,只要有能力,就可以天长地久的拥有。留不住的东西,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表现出来懊恼呢。”
许多多的回答正中歌名的心意。
或者说,许多多中了歌名的陷阱,歌名立刻自然的把话题扯到了许多多的感情问题上:“那么,你呢?你是不是就在懊恼那段失去的感情?”
许多多愣住了。
“这怎么扯上我?”
歌名理所当然讲到:“本来就是和你有关啊.......你这段时间的种种表现,不就是在证明,你很在乎,你很懊恼,你曾经渴望过天长地久?”
“不是的,”许多多脱口而出,“我不是懊恼,我是失望。”
许多多还有一点清醒,记得自己是以故事的形式在和歌名说话,他说:“就像是那个故事里的人参精许多多一样,很失望。她爱我的时候说爱我如生命,可是等到现实中真的威胁到她的母亲生命的时候,她却把她的爱化成了一把尖刀,想要挖掉我的眼睛.......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爱,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爱这样的温柔,无尽,快乐。同时,告诉我爱是温柔,是无尽,是快乐的人,却又在很快的时间里,让我明白爱是绑架,是束缚,是尖刀,是挖掉眼睛的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