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走到楚望帆办公室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抬手敲响了门。
她没听到楚望帆像孙淮一样的那声“进来”，取而代之的是楚望帆的脚步声-----他亲自来打开了门。
“进来吧。”楚望帆没有带她到办公桌前，而是在旁边的沙发下坐下。
“喝点什么？”楚望帆说着打开旁边的小冰箱。
“不用了，我不喝凉的。”叶澜淡淡地回答。
“哦，抱歉，我忘了。”楚望帆挠挠头：“我这儿还没准备茶…来杯咖啡怎么样？”
“楚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大家都是同事，不必这么客气。”叶澜在沙发上坐下，对忙碌的楚望帆说。
楚望帆停下手，尴尬地笑了下，在叶澜对面坐下，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紧握，想了下，说到：“你的辞职信我看了，现在这方面的事由我负责…”
“也对，你现在是副总裁了…”叶澜点点头：“那楚总有何批示？”
“是不是对公司…”楚望帆沉吟着问到。
“不，我对公司没有任何不满。”叶澜没等楚望帆说完，便接过话来：“无论是薪资待遇，团队合作，企业文化还是工作强度，我对公司没有任何意见，我辞职完全是因为个人原因，楚总不必多想。”
“可是…”楚望帆生生把刚刚没问完的话咽回去，继续说到：“这无论是对公司，还是我个人，都太突然了！”
“楚总放心，我会严格按照公司章程辞职，现在只是告知，我仍然会在接下来这一个月时间内尽心尽职的工作，直到你们招聘来新的人事主管，我把手头工作交接清楚后才走，绝不耽误公司正常运作。”叶澜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望帆插话到。
“楚总，我是做人事工作的，应对员工辞职这个流程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我觉得这种形式上的东西我们可以省去，好吗？你只需要选择批准或者不批准。”叶澜不给楚望帆说话的机会：“当然，相信《劳动法》您也很清楚，您的批不批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楚望帆看着叶澜那张故作冷漠的脸，深深叹了口气，低声说到：“叶澜，可以不用这种方式和我说话吗？”
“楚总想让我用什么方式？或者，我该用那种方式和您说话？”叶澜盯着楚望帆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地反问到。
“起码，和以前一样，行吗？你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沟通…”楚望帆带着些祈求的语气说。
叶澜从未见过楚望帆用这种态度跟谁说过话，一时也不禁有些心软，但是她知道，如果她绷不住这个状态，很可能接下来自己的情绪会一发不可收拾：“或许以前我们的沟通方式是错的呢？现在才是我们之间应该有的样子。”
“所以我们之间除了工作，就没有别的了吗？”楚望帆问到。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对现在的你来说，这样最省心，不是吗？”叶澜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看着楚望帆说。
“不，起码我当你是朋友。而且今天叫你过来，我也是想用朋友的身份和你聊一下，而不是以副总裁的身份。”楚望帆真诚地看着叶澜说到。
“这样不是更好吗？我辞职以后大家可以更纯粹的做朋友，偶尔联系一下，不用天天在对方眼前。”叶澜叹了口气说。
“作为朋友，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放弃自己原本应得的一切。”楚望长叹一口气，问到
“我放弃了什么？”叶澜倒是无所谓地摇摇头笑道。
“我知道你走到人事总监的位置付出了多少，董事会也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你是公司内勤部门里最有前途的部门主管，何况，现在我又是执行副总裁，有任何机会一定是力荐你的。你在华域的上限远远不止一个大区的人事总监。你就这么…突然放弃了？”楚望帆皱着眉说到，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我如果最看重的是这些东西，早在去年就走了？要知道，那可是我研究生导师的学生开的公司，同门师兄，你觉得我在那里的机会会比在华域小吗？那时你可还不是副总裁。”叶澜盯着楚望帆，异常冷静地说到。
“我承认，以你的能力，到哪家公司都是前途无量，我并不是要把你困在华域这一座庙里，也不是接受不了你辞职…”楚望帆扶了扶额头，显得有些焦躁。
“那你还纠结什么？在我的辞职申请上签个字就好，只要在我的下一家公司来做背调时多说我几句好话，就不枉我们同事一场了。”叶澜也是第一次看到楚望帆这种沉不住气的样子，突然有了些感动-----毕竟，他还是在乎自己的。
“我只是接受不了你感情用事做的决定!理由仅仅是因为…”楚望帆话说到此，却戛然而止，他险些在冲动之下，脱口而出，打破了他们俩之间保存了许久的默契。
叶澜也是心里一惊，抬头看着眼神复杂的楚望帆，眼神闪动：“因为什么？”
楚望帆沉默了，他默默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留给叶澜一个落寞的背影…
偌大的办公室安静地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只有墙上滴答的钟表声告诉他们，时间还在流动。
“叶澜，无论结果如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真正交心朋友不多，所以，每一个我都万分珍惜…”
许久，楚望帆依旧背对着她，说出这句话。
“我明白，我又何曾想…”叶澜趁楚望帆看不见她，偷偷擦了一下挂在眼角没忍住的眼泪：“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人的意志可以决定的…我小时候，如果商场有一样玩具我特别喜欢，但是妈妈不会买给我，下一次去的时候，我就会选择绕开那个货架。因为我怕看到了它，自己就会忍不住…”
“对不起…”楚望帆看着窗子上自己的影子，默默地说。
“玩具只是一样商品，它摆在那里有什么错呢？错就错在我不该看到它…”叶澜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说到：“其实我长大几岁后，就不喜欢那个玩具了，所以，我觉得时间是可以抹平一切的。我需要的，就是时间…”
楚望帆没再说话，叶澜看到他低下头，右手抬起来，仿佛是摸了下鼻子，肩膀随着一个深呼气耸起又落下。
“时间，我会给你…我们各退一步。”楚望帆转过身来，一直低着头，说到：“你今年所有的年假，加上带薪的病假，还有前半年攒下的法定假日，我现在都批给你，加起来差不多一个月，好好出去玩，散散心。辞职的事情，先放一放再说。如果休假回来，你还是觉得辞职比较好一点，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再勉强你，好吗？”
“你可以让我想想吗？”对于楚望帆提出的这个折中的方案，叶澜有些心动，毕竟，这是她奋斗过三年的地方，也是她走出校门后，第一份正式的工作，给予了她巨大的锻炼和成长，说完全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谢谢…”楚望帆由衷地说。
“你以前也不跟我说谢谢的…”叶澜低声说。
“我的错…”楚望帆这才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些许光亮。
“那我先回去了…”叶澜赶紧转过身。
“好…”楚望帆点点头。
看着叶澜从自己办公室走出去，楚望帆如释重负，深深呼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下班后，楚望帆经过公共办公区，看向叶澜的办公室，早已经没人了。
当他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时，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叶澜发来的信息：
“我想了一下，你作为执行副总裁刚上任，人事部门的总监就辞职，这样无论是在董事会还是公司里，对你影响都不好。
就按你说的，我先休假一段时间吧，放心吧，无论最后我的决定是什么，叶澜都是楚望帆的朋友…”
楚望帆长舒一口气，看着天边金色的夕阳，眼底不由涌起一股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