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号的rs春节赛首战比赛在即,但此时的李在言却不在基地训练。
而是出现在旭阳医院。
来到那个病房门口,他瞧见门口坐着俩相貌和衣着都不起眼,但身材却格外魁梧的人。
一瞧见有人来,那俩壮汉警惕地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他,但看清他的模样后,又松下戒备,继续低头玩手机去了。
这俩人是陆思微派来看着钟英的安全的。
陆思微虽然是个阴险狡诈的资本家,但承诺的事情还是做得很到位。
他推门而进,一眼看见钟英背对着自己,脸朝窗外,无声无息。
像是入定的僧侣,像是雕刻的塑像。
他缓缓走近她,轻声喊了一声,“妈。”
听见这声呼唤,面前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依旧无声无息。
李在言早有预料,并不失望。
自从她醒过来之后,她就完全不搭理任何人,和他连一个眼神接触都没有。
哪怕他告诉她,她不用再回到李家那栋小楼里去了,以后可以自由地生活在蓝天白云下,她也无动于衷。
哪怕他说,他已经知道她一直在装疯卖傻,她也毫无回应。
但是她却很配合护士的检查,医生的查房询问,吃饭也会老实进食,但除此以外,都是像现在这般,直挺挺地坐着,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住院已经一周了,她依旧没养好精神,依然面容枯槁,骨瘦如柴,双目无神。
很明显,她的进食仅仅只是应付,能够保证她不死就行。
已经得到了自由,已经从李家解脱出来,期盼儿子出人头地、出走李家也有所苗头,她却一副无悲无喜、无波无澜的平淡模样。
李在言已经看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我后天要比赛,所以明天不能来了。”
李在言从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放置在钟英的床前。
他盯着她的脸,“你用这个平板,后天可以看到我打比赛,时间是傍晚七点开始。”
“……”
“如果不会用,我会叫门外那两个保护你的哥们给你打开。”
“……”
李在言坐在她身旁,轻声道,“你要是喜欢看这个窗,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我已经向陆思微提了四十万,交足了这个病房一年的费用。你如果想中途换地儿住,也没关系,不必心疼钱,我有十亿的预备金可以提呢,给你买一栋别墅住也可以,肯定比李家的要大。”
“……”
“阿姨!”
正在气氛陷入尴尬之时,病房房门被一声叫喊炸开了。
李在言一愣,回头一看,居然是方芜双。
“……?你来这里干嘛?”
方芜双没想到李在言也在,一时僵住了,“你来这里干嘛?”
“……你觉得这个是我妈还是你妈?”
“……哼!”
方芜双送他一个白眼,拿着手里的饭盒直线朝钟英前进。
“你管我,我喜欢的话,把全天下适龄的大姨都当成妈也没问题。”
李在言刚要说什么,视线转到钟英身上的时候,他顿时哑口无言。
一直直勾勾盯着窗外的钟英,此时居然转了视线,和方芜双有了眼神接触。
甚至眼底还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
李在言不敢置信。
他还以为她现在自闭了,谁都不搭理,正想着要不要给她请个心理医生!
“阿姨,我今天给您带了您想吃的西红柿炒鸡蛋!”
方芜双拿出饭盒在钟英面前打开,鸡蛋的香味立即飘散四溢,配合白米饭的清香,令人食指大动。
“你是只会西红柿炒鸡蛋吧。”
方芜双居然完全无视他,只高高兴兴地给钟英递筷子和勺,钟英很给面子,立即接了过来,开始进食。
但也只是扒拉了几口,就把食具还给了她。
方芜双有点失望,但很快又变得神采奕奕,“晚上您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钟英默默盯着她,缓缓抬起手,点了一下她手里握着的饭盒。
“好嘞!还给您做西红柿炒鸡蛋!这次我一定做得更好吃一些,让您多吃一些!”
李在言在旁边看着,不由得疑惑发问,“你该不会这几天都是做西红柿炒鸡蛋吧?”
“咋了?”方芜双瞪他,“阿姨说想吃的!”
“……”李在言无言以对,抓住她的手腕就朝会客室走。
关上门后,他严肃着脸教训她,“那是我妈不想拂你面子,你看她都没吃几口就知道你做得不好吃了!”
方芜双眨眨眼睛,没有生气,反而认真道,“是啊,你妈妈就是这么温柔却强大的人,她不赶你走,也是因为不想拂你面子,你死皮赖脸地来干啥呢?”
“……?”李在言听她的话听愣了,“什么意思?”
方芜双眼神变得黯淡,“你以为她不理你是因为没适应外面生活,或者是因为变成哑巴而自闭了,你想给她找心理医生,对吧。”
“……”
方芜双摇摇头,声音变得低沉,缓缓说道,“不是的,她没有自闭。她装疯卖傻,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她狠心地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变成了哑巴,但她从来没有惧怕过,没有恐慌过。
她一直很冷静且目标明确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是个强大的人。
现在她重见天日,内心只是一点点的雀跃,但更多是平静。
只是,她还是担心着你,怕你从一个贼窝进另一个贼窝。
但是,她并不想对你表达太多为母的心思。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不和你沟通了,她坚信她没有对你宠溺,没有用蜜罐的糖去腐蚀你,所以才让你今天变得如此强大,遇到再艰难险阻的情况也能迎难而上,绝不服输。
她不希望和你交流,只希望默默看着你,越走越远,绝不回头。”
方芜双清甜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李在言瞳孔微缩,“……你怎么知道?”
“……”方芜双低头,擦了一下眼角不自觉渗出来的眼泪,“她在我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下来,告诉我的。”
那么多年不曾动笔,她对写字已经陌生了。
笨拙粗糙的手指在她手心一点一点地划着,但每一下都非常轻柔,怕自己粗糙厚茧的手指划痛了她白皙稚嫩的掌心。
写字的时候,她的眼神很温柔,像是初春刚融化一些的冰川水,缓缓流淌着,无声无息。
方芜双不知怎的,泪腺像被人拧开了开关,止不住地往下掉眼泪,哭得不能自已。
“……我知道了。”
李在言伸手,轻轻抱了抱她,笨拙的用袖口狠狠擦了一把她的眼泪,然后,转身离开。
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