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桥低头将手中香盒子开了又关,机扩发出“咔”、“咔”的脆响声,一时没说话,将所想之事在心里过了一遍,果然计画周全了,这才抬起头,招手令站了好一会儿的梅梨她过来身侧,偏头耳语向梅梨说了两句,问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姐您放心。”梅梨听了后,拜别出去了。不一会儿找了王妈妈,同去酆府。
大太太将徐凌皙骂了一顿带回了家。因气得狠了,两母女都不想看见对方,和对方同车而行,故从柳府先支了一辆车,母女分坐两车,由家丁赶车回去了徐府。
柳侍郎同夫人在车送上了车后,车轿尘土飞扬,站在其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凝僵住的脸也纷纷垮了下来。
并不同徐凌皙想的一般,他们夫妻不愿将柳荔思推出去做王府侧妃完全是出于柳荔思的意愿,他们自诩也并不这么开明,可没有让女儿做主的心思。
只不过,这对夫妻没有很高的志向,只愿平顺安稳,柳荔思的婚事上,两人空前一致,只图打听了对方家里人品性格过得去,家里富贵权力同柳府差不多,就允许了,不图女儿高嫁,不土给柳家带来什么。
可怪就怪在,按理说这两人的心思,在父母中已算是通情达理,柳荔思的婚事定然顺遂,可偏生柳荔思的婚事暗暗议了一两年,还是没有定下来。
为什么要暗暗商议呢?这其中的茬子之多,若是给好事者传了出去,比方说姑娘被推了亲事,姑娘看上了谁家公子,传到三人成虎,最后传一句:姑娘没人要了,对于闺门女孩儿乃是毁灭性的打击。
坏就坏在,柳荔思一心扑在徐佑倧身上,大约十岁出头开始,这个小姑娘便被徐家的三少爷迷住了,心心念念只想着他是第一号好的男子。柳荔思自然是懂规矩的,并不敢不守分寸,只是在礼节范围内对徐佑倧表示了满而又满的关心,而徐佑倧呢,始终没有看穿一样,没明确地拒绝,却也没做什么别的。
但做父母的看事儿多了,心里明白,若是对方也乐意,一早就叫人来说亲了。何况徐佑倧这号人聪明的过了分,怎么会不懂呢?是给女儿留着颜面罢了。好在柳荔思和徐凌皙其实是远方表姐妹,沾点儿亲的,去徐府偶尔玩耍走动,还不给外人疑心。
可随着岁月渐长,两个人也焦愁了起来,现在就是这样没着没落的,将来女儿一两年后,拖得更大了可怎么好呢?若是柳荔思表露地更多,这事儿兜不住了,对女儿家的清名,可不一般。两夫妻不是没有敲打过女儿,奈何她做什么都不听,其他的亲事上了门她也不肯,就这么耽误了。
这么巧地,撞上今日之事,柳侍郎夫妻两个听徐凌皙说了柳荔思心属徐佑倧之后,当下脸就几乎挂不住了,徐凌皙看得一清二楚,那徐家里的人是不是也心知肚明者甚重,那还得了。夫妻两个当下商议定,借这一回王世子选侧妃的事件,好好敲打柳荔思,断了她的念头,安安心心听父母的安排,择一门好亲嫁出去。
且说徐凌皙回了家,也不理母亲,直直回了自己房,当夜哭了一整夜。忧烦太重,凭自己的力气实在薄弱,怎么想都无法解决。她想了许久,母亲的意思,便该也是父亲的意思。对于父亲,徐凌皙小心又远着,自从有几件无法言说的事发生,她早早对父亲失望了。如今更也不能去寻他去。还有谁能为自己做主呢?
老太太?徐凌皙双眼发亮,虽说也未能有十分把握,想了又想,合府里便就只有老太太能拗得过她爹娘二人了。或许求求老太太,能说动父母亲,逃出一劫来?
第二天一大早,徐凌皙便去老太太处请安。徐老太君仍未起来,但已经醒了,在床里歪着。听丫鬟来报:“大小姐来了。”有些吃惊,曾孙女儿一向是疏于同人来往的性子,虽说礼数上做的周到,但是礼数之外,也一步都不多走的。平日里除了跟着大太太一同来礼数性地拜问自己,平时极少独个儿登门。
“快叫进来,”徐老太君一边儿起身,一边叫丫头开了房门。丫鬟忙给穿衣服梳头戴冠。徐凌皙也进来,在一边帮着捧茶、递篦子。
“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老太太一边在镜中看丫鬟拢发髻,一边问道。
“来问老太太安。”徐凌皙虽然想了一整夜,在心里也就怎么说打了好几遍腹稿,可是对着曾祖母,有些犹疑。她不敢肯定曾祖母会支持她,看着老太太梳头,想等着梳完了,自己心安生了一点再说。
徐老太君看其神色,更是断定有事儿,可是也没戳破,随口说了几句淡话,问徐凌皙吃过了早饭没有,又说今儿的衣裳新鲜好看,早上有什么好的东西吃,陪自己同吃再回去,不紧不慢地聊了几句。
突然,徐凌皙下定决心似的,从一边跨了两步,走到徐老太君跟前跪下,双膝一落地,眼泪不知道哪儿来的,簌簌地就落下了。一行哭,一行说,把这几日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先在府里是怎么说的要去选侧妃,去了戏台子又是怎么个样子,在柳侍郎家娘是怎么骂了自己一顿,柳妃又是什么意思,一五一十讲了个细致。
面儿上未露声色,老太太大吃一惊,她早知大孙子徐淐径有些不妥,近些年来野心渐渐膨胀是一说,朝中分帮结派中,这徐淐径心思与徐家以往之位不同,她老人家亦早有所感。
可是她当真没想到的是,徐淐径如此野心,竟连到了儿女婚事之上。
众所周知,大家子靠子女婚姻相互交往,绵延旧则,官官相护的不少,徐家也是一般如此,并无二致的,可话是这样,做人父母的仍是为了子女打算,却不至于为了地位作些额外出格之事——同世子攀亲,实在是徐府的女儿高攀了。老大这是怎么了,牺牲女儿、如履薄冰地搏得一个国舅爷来,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