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风轻云淡,好像救她只是随手一事,根本不值得一提,泠染却知道其中的凶险,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无名之火,突然便冲他怒道:“所以你明知道自己是凡人之躯,在炼心魔火中已被伤的差点性命不保,还要跳进万年寒潭,将极寒之气吸引到自己身上再渡给我是吗?你知不知道如果稍有不慎,你就会死掉?”
“你都知道了?”彦宸煊似是不在意的冲她继续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吗?你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我巴不得你死掉才好呢。”将心中的所有担忧和心疼全部冲他吼出来,泠染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的就掉了下来,天知道当她知道他不要命的救她时,她心里有多害怕,在炼心魔火中,在寒潭处,她宁愿以命换命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啊!
“不哭,没事的”彦宸煊将她轻轻拽入怀中,任她怎么捶打自己哭闹也没松手,眼中充满了道不出的宠溺与怜惜:“我不会死的,我们都会好好活着……”我会拼尽一切,护你此生安好。
那日看着怀中越来越虚弱的人儿时,他突然感到自己那么无力害怕,害怕的就连呼吸都忘记了怎样去呼吸,在大火中他可以第一次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外,也觉得没有什么,只是这次他是真的害怕了,他才知道,他再也离不开她了,那种痛苦,他宁愿自己陪她一起死掉。
他猩红的眸子充满了戾气,眼看着泠染身体越来越滚烫软弱,呼吸一声不如一声,急忙抱着她向着寒潭奔去,却不想被幻影带出梦境的风离越拦住了去路,风离越要去抢他抱着的泠染,他虽伤势很重,但却像疯掉了一样在三招之内重创了风离越,然后一路直奔到寒潭。
此刻的泠染已经是虚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便会失去生命力,以她现在的身体自是承受不了寒潭的寒气,于是他想也没想,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衣直接跳入寒潭中,随后寒潭的冰气一股脑的冲入体内,与尚且还残留在体内的魔火相冲相克,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一时没忍住,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感觉体内的寒气进入的差不多时,他才上岸将泠染紧紧搂入怀中,将寒气向着她的体内渡了过去,寒气经过他身体然后再进入泠染体内,自然是没对泠染带来多大伤害,他就那样一遍遍地跳入寒潭,一遍遍地将寒气渡给她,紧抱着她逐渐冰凉起来的身体,他一遍一遍的唤着:“染儿……坚持住,再忍忍就好……”直到自己也精疲力尽。
一旁哭闹的欣滢被赶来的银空一掌劈晕带回了黑湮玄,后来长青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拦住他继续往下跳的动作,长青眼中充满了血丝,冲他怒吼了句:“你想让她醒来再也见不到你是吗?”
泠染趴在他的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先是南冥,后又是彦宸煊,她怕这些自己最在乎的人一个一个的离自己而去,她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那时候她该怎么办?她真的是想也不敢想。
“或许……南冥还没有死呢?”泠染抬起红肿的泪眼去看彦宸煊,只见他眉眼依旧笑的那么好看,“相信我染儿,南冥会回来的。”
不知为何,他那样说,她竟真的信了。南冥让她等他,现在连彦宸煊也说,他会回来,如果真是那样……该多好。
泠染终是勾动了下嘴角,笑的有些苍白无力。
……
低沉昏暗的魔界宫殿,寂静的不闻一丝声响,被无尽的海水包裹在其中,隐秘的不见一丝缝隙,大片浓郁的黑色雾气漂浮在这座庞大而神秘的宫殿上方,远远望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就像一片死亡之地。
殿内深处一间空旷的室内,一位身穿黑色鳞衣的女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美丽的脸颊苍白一片,微微抿起的嘴唇更是干裂了好几道血痕,如同死掉了般,看上去毫无任何生命特征。一根手指般粗细的锁链紧紧缠绕在她纤细的腰身,不仔细去看,还以为她腰间缠着的是一根普通的腰带。
黑色锁链时不时亮起一丝光芒,将这昏暗的房间照的通亮,随后又瞬间消失湮灭,只是伴随着光芒的闪动,女子浓密的睫毛竟是微微颤了颤,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痛苦,随着光芒的消逝又再次恢复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突然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自这寂静的大殿中响起,来人透过封在门口上铁链的缝隙往里看去,漆黑的目光停留在女子身上,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许久才轻轻启唇问道:
“青涟,近来可好?”
女子依旧静静的躺着地上,紧瞌着的眼帘像是睡着了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来人的问话,只是苍白的脸颊让她看上去,并不是有多么的舒服。
心阙似是轻叹息了声,一伸手,一道白光飞到封在门口的铁链上,立马破开了铁链上的黑光,随着一声巨响,铁链应声落地。心阙抬脚跨了进去,顿时一股极其干燥的气息迎面扑来,使他不满的皱了皱眉。
心阙身后,一身黑袍的赤妖皇也随之踏了进来,相比心阙脸上的阴柔,赤妖皇刚毅的脸庞上倒是多了一些狠厉,随着他的走动,右边袖口空荡荡的耷拉在身侧,手臂早已不翼而飞。对着地上躺着的女子,他径自单腿跪地,喊了声:“赤妖参见水魔使”,然后也未经任何人允许,自己站起了身子,期间连眼也未抬起半分。
“逵烈的消息,你也不想知道了吗?”心阙看着青涟的身影,再次开口问了句,只是这次的语气,多了一些少有的凌厉。
果然,心阙话音刚落,青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便轻轻的睁开了双眼,等完全适应了眼前昏暗的光线,她才慢慢的从地上坐起了身子,然后又挣扎着站起身,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后,她微微佝偻着身子喘息不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的一只手自始至终握着腰间的黑色锁链,似乎这只有拇指般粗细的锁链如同千万斤重,拉着她的腰身直不起来。
待平复了下呼吸后,青涟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心阙,她不敢对视他漆黑无际的眼睛,只能再次将目光落向地面,许是很久不曾说过话了,她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你……见过他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问道:“他……还好吗?”
她嘶哑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平静,心阙却还是听出了一种难以掩饰的激动。
“逵烈现在在人界,他过得,自然是比你好的多。”
听到这句话,青涟的眸子暗了暗,似乎这样站着太费力气,她随着身体的重量缓缓滑坐在地上,自嘲般的扯动了下干裂的嘴唇,自言自语道:“果然,他还是忘了我……”
“他是神界末魂隐卫的将领,而你是魔界的水魔魔使,从一开始,你就不该爱上他。”心阙语气冷漠的说完,看着坐在地上发愣的青涟,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戾气。
“心阙,我求求你了,放我出去,我求你放我出去,”青涟突然扑过来,跪倒在心阙面前,双手死死拉扯着他宽大的白袍,用尽全身力气哀声祈求道:“我想见他,我只想当面问清楚他当年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做,心阙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心阙低头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的神色,半晌才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当年叱咤风云的青涟魔使,竟然会为了一个抛弃自己的男人这样的不要尊严,青涟,你真的很让我和魔尊失望。”
青涟这才松开抓着他衣袍的手,颓废的坐在地上,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直到笑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她才自嘲道:“尊严?我还有什么资格谈论尊严?当年他为了自己的神界负了我,而我却为了他负了魔尊负了整个魔界,这次,如果他再敢负我,我一定要让他把加注在我身上的这些痛苦全部加倍偿还回来。”
青涟说到最后直接变成了声嘶竭力的低吼,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只是眼中的泪水还在眼眶中打转,她却倔强的忍住没有流出来。
“如果他再敢负你,便杀了他,”心阙弯腰轻轻扶起坐在地上的青涟,盯着她的双眼,语气狠厉而坚定道:“这次,不要心软。”
仅是一秒,他便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同时松开扶着她的双手,青涟只觉得缠绕在腰间的锁链突然便化成一股黑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许久不曾体验的轻松感,她清晰的感觉到消失已久的力气正快速回归到自己的体中。
随之轻轻抬起手,一道黑色光圈顿时沉浮在掌心中,青涟露出自信般的一笑,慢慢将双臂从身体两侧抬起,顿时一股浓郁的黑色水雾缠绕在了她的周身,而她的身体此刻如同饥渴许久的野兽遇到新鲜的血液般贪婪的吸收着魔气。
这种充裕的感觉好久都不曾感受到了,当年魔尊将她从神界带回,用吸灵锁链亲手将她封锁在了这里,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千多年,三千多年了,她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还有重见天日的这一天。
“逵烈,这次,我一定要找到你。”
透过围绕在身体上的黑雾,她似乎看见一身玄黑色铠甲的男子,眉目刚毅如画,看着她温柔唤道:“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