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没错,前一站的八事那才有家大超市。
瞧见他没什么反应就补了句,原来你自己开火啊。
一期一振解释说,今天回家比往常迟一些,要带回去给小孩吃。
我揶揄道,你这么早就结婚嫁人了,怎么对得起大学时候的基友呐?
他把手帕叠好揣进口袋里,说不是儿子,是他的弟弟们,而且他是异性恋。
一期一振的下巴转过来,朝着我手上的烟盒方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MILDSEVEN烟酸味重,不如试试GAULOISES,进口烟,就是外盒丑了点。”
原来你太太真的不会做饭啊。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句反击憋在喉咙里。然后去挤上下班高峰期的名城线。
晚上聚餐的烧烤店,宗三讲,最近的女孩子越来越不器用了。今天下午厨艺教室里新进的女孩子居然把盐和糖弄错,烤了两箱齁咸的蜜桃蛋挞。看烛台切老师露出失落的表情后,自己还伤心流眼泪,这样怎么嫁人呐?
他絮絮叨叨地,比人家妈妈还担心女儿被婆家人欺负。
旁边次郎拐着他哥肩膀说捏哈哈哈,像我哥这么贤惠的男人才是时代发展的cháo流。
嚯嚯。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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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郎示意我帮着晾衣服的时候,住在一楼的上班族左手捧着本厚圣经从教堂回来了。一副周日清晨的虔诚扑克脸,和着白色香薰蜡烛燃尽的油腻味,隔老远就能闻到。
太郎打了个哈欠,次郎闷闷的声音传来,“哥你穿的裤子好丑。”
我以前穿过的那条巨大无比的裤子穿在他身上显得特别难看。我想到我自己以前也是高壮的身材,后来怎么着减肥还把身高也减小了。
嘻嘻,好在关键部位没跟着变小。
次郎昨晚凌晨才回来,指望他帮忙只会收到宿醉的口臭和含糊不清的抱怨。如果有太郎这样心甘情愿为兄弟收拾房间清理橱柜对付宿醉的苦劳人在身边,无忧无虑些似乎理所应当。
就是每次他俩一说起话来我就不知道把脚堆在哪只凳子上。
上大学后我才搬来名古屋和他们一块儿住。我知道他们又要为深夜不归的破事絮叨。
格格不入的话不如出去逛逛。我的路似乎总是不在面前,好像永远归属于远方。我时常在附近莫名其妙地迷路。有时候想想,的确,没有什么合适的位置呆在那儿等人来。所以我还想慢慢地沿着路走吧。
现在住的地方离八事日赤地铁站不远,离我实习的诊所还有赤十字病院也不远。周日上午路上没人。大学生们不会一早起chuáng就在街上闲逛。
被町内会的老太太们抓住gān一天捡垃圾的活就不好了,想到这里我赶紧扔掉烟头朝地铁站装作急匆匆的样子逃窜。
石切丸诊所的那幢楼被我扔到脑后。突然前方冷不丁冒出个家庭餐厅,我立马扎进去。
想到浑身上下只有一千元,我决定点杯咖啡。餐厅里烟味很重,菜单却是用五彩蜡笔涂着“绿茶奶油意面”“超大份儿童套餐”“草莓通心粉+墨鱼面”等奇怪字样。而且一点都不贵。
大概是为穷学生jīng心设计的食堂吧。不久店主端来一大盆青绿色面条,上面浇着奶油和彩色糖霜。我赶快用手机拍下来问店主能不能上传。
店主老人家笑眯眯地点头。
餐厅墙上贴着很多大学生聚餐照片。
其中有个银发金眼的瘦子特别显眼,几张焦距模糊的半张脸是他,搂着旁边人张嘴大笑的是他,百分之百还原度做出爱因斯坦吐舌纯真脸的还是他。
我老家的人喜欢叫我鬼脸青江,因为我做鬼脸天下一绝。没想到多年后在这个小饭店里在几张照片前自觉败下阵来。
这位比天下一绝更厉害的青年听说又是名古屋大学的学生,在这打过工,后来辍学回京都继承料亭去了。
工学部的课程繁多无聊,青年时常抱怨课堂沉闷教授无聊同学冷漠,附近私立南山大学的娱乐活动也吸引不了他。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城里人会玩嘛。多少有不适应期。
他除了念书外也没有什么朋友。因此在这个餐厅里待得越来越久,后来大概抛弃读书念头了,他把自己整日关在厨房里,然后端出一盘盘意大利面。他做出来的面条又细又长,绊倒了许多恰好路过此地的人。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大批猎奇的年轻人填满了这家医院旁的小料理店。
在餐桌间穿梭的青年,他的笑容显得十分真切。
友情啊爱情啦总是在猝不及防的地方出现。
照片上被鹤丸国永紧紧搂住的青年,拥有令我熟悉的琥珀色眼眸,以及出人意外的金色卷发。
原来贵公子也可以把舌头吐得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