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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从来都不认识

  她抬头瞪他一眼,勾唇一笑,忽地一手抓住他的下颌,捏住他的双颊,拉他凑近自己,道:“我只需要你这张脸而已,所以,乖一点,把脸养好了。记住,从此以后,你是荀韶祺,北梁皇长子,宁王荀韶祺,你被罗云门抓到,关了起来,受南晋挟持,在逃亡过程中摔下悬崖失去了记忆,所以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记住了吗?”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女孩子的手会这么有力,捏得他脸颊发酸,目光不刻意显露凶狠,却是浑然天成的威严,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说完话,她一把甩开他,拍拍手,面上始终带着高贵骄矜的微笑。

  顾长安心里不服,作死地问了一句:“如果我记不住呢?”

  他以为自己会惹怒她,不想她面不改色,那笑靥中还多了一分柔媚,这次倾身靠近他,几乎是附到了他耳边,身上的香味飘近他的鼻息中,头上孔雀金钗上的垂钿划过他的脸颊和颈项,顾长安立时僵住不能动摇。

  她在他耳边,吐气如丝:“我会把你绑起来,一件一件地扒下你的衣服……”

  他的脸颊已经红了,她又往他耳中吹了口气,声音依旧婉转柔媚,如丝音绕耳,“……然后用柳叶小刀一片一片地剔下你的皮肉。”

  她说完,微笑站直,如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他整个人都已经懵掉:“……最毒妇人心啊……”

  “谢谢夸奖。”她笑容莞尔,仪态大方,就像受贵族献礼一般地点头致谢。

  顾长安回过头来,“那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吗?就是那个装备包,还有一个长长的……我知道那被你们拿了……”

  她说:“哦,你是说那包奇奇怪怪的东西啊?确实被我收了。放心吧,如果你乖的话,我会还给你的,只是不是现在。再说,你是宁王殿下,不应该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你放心,南晋会好好招待宁王殿下,给你住新盖的行宫,给你配很多使唤的下人,献上诸多珠宝和美女……你只要好好学做一个王爷就行了。这些待会儿唐剑一会给你安排的。还请宁王殿下,不要嫌南晋招待不周。”

  他气恼地转身,向唐剑一走去,身后的她喊了一声:“且慢。”

  他停住回头,见她目光微漾似有隐忍,“怎么了?公主还有别的吩咐吗?”

  她顿了一下,才道:“你不准把我和你的事说出去。”

  他苦笑了几声:“我和你的事?我和尊贵的公主殿下之间能有什么事?我从来都不认识你,我只认识幽州城里的千方若,而她已经被人带走,消失在这长安城里了。”

  他转身离开,只在这高高宫墙之间留有一个洒脱不羁的背影。

  再没有人问,他奔赴了千山万水是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阶级分明,人命轻贱?他现在才明白,他所见的这些人都戴着神秘莫测的假面,就像这高高宫墙之下竟然有一个罗刹地狱般的地方,神秘而危险,他是无法看透的。

  ……

  暮春艳阳天里,长安街头人群熙攘,刚入城来的商队进入九回街,前往那天下闻名的望月楼打尖歇息,行人不得不给这壮大的车队让路,项天歌也从路中间避到了路旁,走向一处街角,街角的墙边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他的破烂衣衫搭在肩上,只露有一只手臂拿根树枝敲着破碗,嘴里念念有词,另一只破袖却空荡荡地晃着,墙边还放着一只烂木头做成的拐杖。

  项天歌在他旁边停下,看着他面前的一块木板,轻声念着上面的字:“小人命苦,八岁丧父,母染重疾,双眼俱瞎,贪官无德,夺我良田,恶霸欺凌,打断我腿,惨兮哀兮,人间悲剧……”

  项天歌有点纳闷了,眉头一抬,合上了扇子,“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悲惨的身世?陶大少爷?”

  这位陶大少爷正懒懒散散地靠在墙角,十分满足地敲着破碗:“这是一个人教我的,看吧,果然有效,这么一会儿就赚得盆满钵满了。哈哈~”

  项天歌无奈地扫他一眼,丢了个银锭子在那装满铜钱和碎银子的破碗里,“那在下就不打扰你发财了,等你收了工,午时三刻,老地方见。”

  “好的,项公子。”陶春说道。

  九回街末就是望月楼,望月楼旁有一条与九回街垂直的小巷,小巷口尽是贩卖各种杂物的小摊,这些小摊都是在蹭望月楼的人气,这里人气最旺,自然最有生意可做,这些小摊就越来越多,几乎堵住了这个巷口。

  午时三刻,陶春拄着拐杖,进了那条巷子,别人见了也不过是以为乞丐在找阴凉处睡觉歇息。巷子深处却别有洞天,拐过几个弯之后赫然可见一方小院,这竟是望月楼后院的一角。

  时辰差不多了,正在望月楼三楼的雅间里与几位贵公子饮酒听曲的项天歌借故告辞,来到这后院,与陶春见面。

  “你……你这是什么情况?”项天歌用扇子指指他的拐杖和手臂。

  陶春大笑,扔掉了拐杖,抽出缩在衣服里的手臂:“哈哈,没什么啦,做戏做全套的嘛,挺好玩儿的。”

  项天歌郁闷地摇摇头:“好了说正事,我让你盯的事儿怎么样了?有什么情况吗?”

  陶春正色道:“有了。唐剑一已经联合大理寺卿三审过唐左源了,只是唐左源一概地否认通敌卖国之罪,起先证据还未落实,也只能这么审着,陈归一审计了唐家家产也未查出什么可疑之处,眼见着魏和与龙广一趟趟往唐府跑,跟他们打探他们也都说还没查到确凿的证据,唯一有点眉头的,就是二十七日那夜,我看到云飞带人出城去了,我跟踪他们去了,他们追捕到一个人,是万朝宗的细作,好像说是身上有与唐左源有关的信件,上面是一块唐左源贴身玉佩的印纹,疑是向万朝宗求救的信物,而那玉佩本身怎么也寻不见,那个细作前日已经自尽身亡了……唐剑一这案子查得真够拖拉的,到现在连个证物都尚未落实……”

  项天歌皱眉,思索着什么,说道:“案子查到这,看似没头没脑,实则很好查实,只是我们这位唐大公子还是有所羁绊,不愿用果决之法啊。”

  陶春问道:“你的意思是唐剑一有私心?难不成他真是唐……”

  项天歌斜了他一眼:“你莫问这个!”

  陶春不介怀地大笑:“哈哈,得了吧,说说还不能说了?姓唐的查姓唐的,一看就明白了……”

  项天歌不想跟他争议这些:“你继续盯着唐府的动向就对了,参与这次清朝令的细作的你也多注意注意,我就不信这里面真没纰漏可抓,他唐剑一还真下得去手……”

  陶春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他道:“对了,那个北梁宁王呢?公主殿下准备怎么处置他?”

  当初顾长安逃走,罗云门发令全城搜捕,也只是以抓捕荀韶祺的名义,所以除了三刹之外,罗云门里还没人知道那是个假的荀韶祺,陶春也不例外。

  想到这,项天歌不自觉地拿起谱,不屑地瞄瞄,讽道:“这是你该问的吗?你不过是个二等细作,记着自己的身份,还想打听公主殿下的决策,活腻啦?”

  他和项天歌向来相熟,知道他的秉性,也懒得跟他计较,脏脏的脸上仍洋着笑,得意地哼笑几声:“是是是,小的身份低贱,小的不应该打听上级的事,只要服从指令完成任务就行了……那我想项公子应该也不想再从我这卑贱之人的嘴里听到其他的闲话,哪怕是与宁王有关的,与唐剑一的任务有关的……”

  听他话里有话,项天歌立马变了脸色,一咬牙,扯出尴尬的笑脸,凑近陶春,也不嫌他脏他臭了,讨好道:“陶大少爷,你就别跟我一般见识啦,你哪里卑贱,是我狂妄了,你大人有大量啊,再说事关罗云门,为大局计,你也不能对我隐瞒消息不是?”

  轮到陶春拿架子了,他避而不看项天歌,故意露出傲慢的笑,而手在下面比划着,“岂敢岂敢,小的怎敢对公子隐瞒什么呢?不过就是公主殿下今日又给了唐剑一一个任务,而且是万分重要的任务……啧啧,那功劳大了去了,项公子没轮上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