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门陈清源,拜见明仪公主殿下!”
清源长老来到长华殿外,恭礼请见秦凤歌。
他的突然造访让秦凤歌颇感意外,她猜测会不会是景宁派清源长老给她找什么麻烦,面上仍恭谦温和,立即准见,带笑迎出门去。
清源长老进得庭内,见她走来,连忙作礼,“老臣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老快快请起,凤歌怎能受长老之礼?折煞凤歌了。”秦凤歌迎上去,回了一躬礼。
双方让礼几回,终于进了正殿中,上下落座,清源长老虽待人平和,却也不是扭捏虚伪之人,不待秦凤歌相问,他便自陈来意:“今日老臣冒昧拜见,还请殿下宽恕,实是有事欲与殿下相商,不知殿下方便否?”
秦凤歌见状,则扬手屏退宫人,“请长老示教。”
“不敢不敢。”清源长老叙了叙礼,直言道:“当日在昭明殿,殿下与劣徒莫离过招,最终得胜,经掌门应允成罗云门之人,不知殿下还记得否?”
秦凤歌回道:“自然记得,凤歌还一直在等长老训示呢,只是后来,长老也知道,事情一出接着一出,真教人难料……”
清源长老道:“是,老臣知道殿下如今处境已非从前了,所以今日也是特来向殿下请示一番,不知那日入罗云门之许可还能成效?”
“原来如此……”秦凤歌略有思虑,故意没有马上回应,微垂螓首作思考状。
清源长老继续言道:“殿下应该也还记得,当日老臣劝谏掌门让殿下成为罗云门之人,就曾说过,近年罗云门人才凋零,而眼下任务繁多,罗云门得广开生源。殿下身手非凡,足智多谋,实是绝妙人才,若殿下能真入罗云门,为罗云门效力,实在是罗云门之幸,南晋之福,老臣敢问殿下……”
这会儿,秦凤歌不待长老说完,忽而起身走下上座,迅捷移步志清源长老面前,一转眼便身着华服单膝跪下,抱拳见礼,“凤歌怠慢门规,一时失守细作之责,辜负长老赏识,请长老恕罪。凤歌在此拜过,承诺正式加入罗云门,为罗云门细作,为南晋为罗云门尽犬马之劳!”
见此状,清源长老是既意外,又不意外,他对秦凤歌的心思还是有所揣测的,知道即使今日自己不来找她,她也迟早要来找自己说这事,让他感觉意外的是秦凤歌的态度,他未曾想秦凤歌恢复了公主身份了,还能如此谦卑自持,暗忖此人能屈能伸,心机深沉,果真非凡人。
她如此干脆,清源长老也不委婉拘礼了,看着她微笑抚须,欣慰地点头:“如此甚好!殿下有心,罗云门必不负殿下。殿下快快请起,老臣不能担此礼……”
秦凤歌仍不起身,反而又一深拜:“凤歌既然入了罗云门,便是长老手下细作,全听长老与掌门指令,不敢为尊。还请长老莫要再待凤歌持君臣之礼。”
清源长老看着她,不再推礼,一扬拂尘,问道:“好,从今日起,你便是罗云门的新晋细作,受三等衔,必听门内召令,将受老夫调训,你可有异议?”
秦凤歌面沉似水,目光坚毅,最后一叩礼:“弟子秦凤歌见过师父!”
自此秦凤歌就算是清源长老的弟子,罗云门的正式细作了,也算如了她的愿。当然,她也不是真为效忠罗云门而达成此事。
在这个权力博弈错综复杂的故事里,各人心中都有一方棋枰,景宁有她的棋局,陈清源有自己的棋局,秦凤歌也自然有自己的那一局,进入罗云门就是她这方棋局的重要一步,局已开,一步一步,向她预设的结局推进……
下一步,她为自己选择了一个盟友。
当晚,她变装常服,偷溜进了光华殿。
整个皇宫,恐怕也只有这光华殿最省灯烛钱,因主人不喜亮堂,一入夜,整座宫殿只在几处紧要的地方亮灯,待正殿的灯熄了,那整座光华殿也就全部陷入暗夜之中。
高高的长案前,一个面如净玉的少年,肩上搭着浅藕色披风,独自在一盏明灯之下,拿着刻刀在一块珍宝上认真镌刻,专注而入迷。
因他双腿不便跪坐,苏景胤就让宫中匠人为他特别制作了这样的高案,也不忘随着他年岁身长的变化来做调整,如此细致入微,待他的用心可见一斑。
他平日在这长案前坐的时间最长,总这样寡言冷漠,无事半日也不会说一句话,只呆在这方小天地里刻着雕着,将王兄给他搜寻来的各样材料做成各色印章。
他的玲珑似是最懂他,在他镌刻的时候只安稳地卧在他腿上或条案旁的猫窝里,从不叫唤出声搅扰他,若有人来或宫人来为他续茶,玲珑也是最警觉的那个,总在人靠近他十步以内的时候,就发出一声听似幽怨的‘喵呜’,仿佛是替他对这个世界保持时时警觉,与他一样厌烦这世上一切。
“喵呜~”
四下寂静之时,玲珑忽然睁开那幽深的双眼,发出一声低唤。
苏景烨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皱了下眉头,抬眼看去,并不见宫人进来,他有些疑惑,警觉起来,看了眼玲珑,见它直望着右前方的宫柱纱帘。
抚着玲珑光洁的皮毛,他能感觉到,玲珑并没有敌意,所以那不会是什么刺客。
这就有意思了……
苏景烨笑了下,定了定神,对那边道:“出来吧,别在帘子后躲着了。”
那帘后忽传出一阵轻轻笑声,尔后,秦凤歌走了出来。
“四皇弟真是养了一只好猫。”她的身影从那无光的暗处一点点显现出来,一步步靠近景烨,直到全部显露在了光下,苏景烨才看清她嘴角的笑意。
“明仪……皇姐?你所为何来?”苏景烨面上仍作出那不变的冰冷模样。
秦凤歌看着重新静卧下来的玲珑,笑道:“四皇弟不用害怕,皇姐无他意,只是一直想不明白,玲珑这么有灵气这么懂事的猫,怎么会在国宴上突然发狂去扑北梁宁王?这事的确是过去许久了,无奈皇姐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不?今晚都想得睡不着觉,索性来向皇弟请教一二。”
从无交集的两人,此刻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汇,景烨金面露笑容,坦白道:“皇姐猜得没错,当初正是我故意为之,原因其一,就是我想试探试探那北梁宁王,莫名觉得他伤得蹊跷。其二,因为大王兄,那段时日,他总与我说宁王怎样怎样,对那人佩服得不行,我还从见过他对别人的关注超过对我的关注,我心中不服……”
他如此坦诚,秦凤歌也率性地笑了,摇头道:“没想到景烨你如此在乎大皇弟,还故意来这一招,看他是更在乎你还是更在乎宁王,景烨真是个小孩儿呢……”
苏景烨翻个白眼,拉下脸来:“我才不在乎他,我谁也不在乎,是他在乎我罢了,王兄就只对我一个人好,其他人算什么?”
秦凤歌点点头:“是,他最在乎你这个可怜的小王弟,所以你就可以利用他去算计对付苏景宁和长孙家,不是吗?”
“但是,眼下他为了帮宁王隐瞒真相为了给苏景宁开脱,居然一头扎进了风华宫,还求瑾贵妃再别与苏景宁为敌,你又将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