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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身体不堪重负,流了一地鼻血之后,那些让槿艾痛苦不已的情绪就都平静地蛰伏了下来。
她自己也跟着平静了下来,每天都安静地赶路,享受商城里的美食、新衣服,甚至还有新玩具。
就差买个大房子了,可惜钱不够。
至于那些怪物,她没有再找它们的麻烦,利用拓麻歌子悉数避开。
她觉得很好,自己从未获得过这种宁静,由内到外的宁静。
小山楂很不开心,因为她突然变得太爱笑了。
看见雪,她在笑;吃饭时,她也在笑;就连昏迷了,她都在笑。
仿佛要把一辈子的笑容都绽放出来一般,如昙花一现。
但是他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她越开越盛,不知所终。
漫天风雪终于有了停歇之时,她便开始赏雪。
她的整个世界已没了那苦得人干呕的苦草,没了那甜甜的树枝,也没了那q弹的怪鱼。
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平坦得就像故乡的柏油马路,让她的心情也跟着放平。
小山楂还是睡着了,这两天他根本不敢合眼,生怕一睡着,她就会消失。
“哪有不冬眠的熊呢,笨蛋。”
她伸手拂着小山楂头顶的一小撮呆毛,这是在吃了那心形糖果后出现的,看起来就像在头上长了个小包。
摸起来却又什么都没有,如同空气刘海一般。
“还好,没事就好。”
她轻轻地按了按那呆毛,一松手那呆毛就又弹了起来,显示出了最实诚的身体健康。
她做贼似地笑了起来,按了又按,乐此不疲,享受着最单纯的快乐。
“人类的城市就不远了,一定要去知道嘛。”
“饿了不要再吃草了,熊猫应该吃竹子知道嘛。”
“累了就乖乖冬眠,睡不好觉可难受了。”
………
“醒来看不见我了,一定不能哭知道嘛。”
“嚯莱。”
该哭哭,该笑笑,就是不能闹。
呐,我现在做到了吗?
她留下了拓麻歌子,留下了暖宝宝,留下了反冲拳套,留下了一堆吃的、穿的、玩的、用的。
唯独没有留下自己。
“这雪真硬啊,硌得脚疼。”
“这些怪物倒是挺勇敢呃,连送经验都争先恐后的。”
“这雪真硬啊……”
她自说自话,越行越远。
没有方向,她只是在向前而已。
其实想一想,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香草在这里,萌龙也在这里,都活得好好的。
他们没问题的。
她走累了,便不走了。
杀敌无数的岩炮被横放在雪地之上,蓝黑相间,煞是威武。
真没想到呢,自己还有单手提着加特林的时候,要是回到地球跟那些吃瓜群众说上一遭,一定会很有意思吧。
她坐在岩炮上,伸手抚摸着这把在自己手上蒙尘许久,再苏醒却又要沉寂的小伙伴,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暖暖的。
可惜了,岩炮不会笑。
但是她可以,而且还可以笑得很开心,还曾有人夸过自己笑起来很好看。
她双手环抱着腿,下巴枕在膝盖之上,挡住小半张脸,仿佛刚出生的孩子,偷偷地打量着这个一片雪白的世界。
要是能穿越成一只鸟该多好,可以无忧无虑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人呢。
是不是都有四百多斤,是不是都喜欢穿黑色熊装,是不是都喜欢跟踪play,是不是都这么讨厌。
想起那次浑身骨折,她一阵傻笑。
当时,她只知道两件事。
她被揍了,他把她揍了。
直到后来感觉自己会被情绪吞噬之时,才知道还有一件事。
那股穿越之后带来的情绪,无故消失了。
也不是无故,至少他的蓝焰没了。
即使伪装得再好,在她意识到这事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
之后,自己从未见过他,连骂他一句贱人的机会都没有。
他还在吗?
要是在的话……
“跟踪play好玩嘛?”
她双手作喇叭状,恶作剧般地突然出声,就像调戏自家闺密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恶作剧之后,当然要跑路啊。
边跑边笑,边哭边跑。
她摔倒在雪中,挣扎着爬起,坐在又冷又硬的雪地上,一身白衣被浸得通红。
将夜刃插入雪面,她静静地靠在单薄的刃面之上,娇小的身躯盘坐在地,再也坚强不了。
没有黛眉微蹙,没有梨花带雨,只有无力的柔弱。
她还不到20岁。
曾经的一幕幕,在一片漆黑之中不断闪过,她看着自己从小到大。
没想到最后记忆最深刻的,反而是那个算命的。
他说自己一生飘零若絮,如无根之萍,孤苦无依。
她气得像个糖炒栗子,一把抄起那桌上的求签筒,对着那张不靠谱的神棍脸就是一砸。
好家伙,身手不错,直接躲过去了。
但是他却没有生气,反而跑去捡起那求签筒。
一百零八签,仅余一签。
他看着那签,没有转过头来。
心虚的她害怕碰瓷,趁机溜了出去,再未相见。
现在,她很好奇,那签究竟是哪一签。
可惜,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明明还有很多事没做过,明明还有很多人没见到,明明这无根之絮还未飘起。
七情六欲皆是心之所动,岂有随风而去之理。
她想睁开眼,却办不到。
情至深处,如戚如苦,唯有两行清泪为伴,划过脸颊的瞬间,刺骨温柔。
仿佛在说,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知我,懂我,不如爱我。
蓝焰如同风中残烛,不断从槿艾身上飘离,然后消失不见。
它没有回到他身边,而是直接离她而去。
他抱起她柔弱无骨的娇小躯体,手握黑色龙鳞,泪流满面。
龙鳞深深刺入那不断紧握的右手之中,惨白一片,如同槿艾穿越之初。
黑白两色之外,无数裂痕出现,安如一条又一条线,延绵无尽。
龙鳞不堪重负,应声而碎,碎片扎入手中,而他置若未觉。
在无数条线中,有一条最是特殊,单向。
他抱着她,一步踏入,从原地消失不见。
漆黑的空间之内,一切都很清晰,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阻拦之人。
那人站在禁地之畔,没有焦距的双眼看起来就像斗鸡眼,可他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也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