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此时慵懒地坐在上座,胳膊支在膝上,上身微微前倾,眉眼中含了危险的气息,他发自骨子里的不可一世目中无人,让下首的人顿时感到忽然袭来镇天盖地的压迫。半晌,他方才“呵”了一声,懒懒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碗对拐子六和一众人置若罔闻视若无睹。
拐子六见十三寒了脸,只好讪讪让郁谨行挑,“这小秦淮八艳也算我们这的角儿,或是二公子有看上的,就选来陪侍。”
郁谨行闻言点点头,笑道:“还是请六爷先挑。”
拐子六见郁谨行似也无意,也不便冷场,便挑了两个丰孚乚肥臀脂粉浓艳,烫着焦黄卷发的姑娘留了下来,其余的众姑娘依旧站在门口侍候。
拐子六一人搂着俩香喷喷的姑娘,一条肥短腿上坐一个。此时他酒兴发做,便顾不得装什么正人君子了,他丝毫不要脸面,对着两个姑娘的抹着厚胭脂的红脸蛋子左拱右拱,把两个姑娘脸上的脂粉都拱掉了一层,拱的两个姑娘直拿帕子捂脸。
郁谨行瞧了瞧门前站的一排姑娘,尔后也从善如流让身边坐了一个陪酒。
惟独十三寒着一张杀气丛生的俊脸不让人陪,任拐子六喊破了喉咙,也没一个姑娘敢过去。
十三见郁谨行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未施粉黛的小姑娘坐在身旁,他紧盯着郁谨行的眼睛,一双桃花眼微微波动。
郁谨行恍若未觉,只含笑喝茶。
十三又瞧了那小姑娘一眼便不自在,直要把人轰走。
郁谨行放下茶碗一笑,“三爷未免也太霸道了些,我没有福气拥有正牌,难道连有丝毫相仿的人都不能沾了?三爷再豪横,别人做梦的权利还是不能剥夺的。”
“依二公子所说的原来都是梦话?呵,你这是在告诉我,原来,是我在做梦?”十三微一勾唇,眼角眉梢立即染上的危险的气息。
“随三爷怎么想,在下无权干涉。”郁谨行又是儒雅一笑,便不再理十三,只去和身边的姑娘亲呢的说悄悄话儿。
十三一时怒了,就要发火,他一双桃花眼冷的似冰,“我抬举你,你却不识抬举!老子再说最后一遍,让她出去!”
姑娘们一时吓成一团,拐子六慌的酒都醒了,忙忙推开腿上的姑娘就要过来劝。
郁谨行波澜不惊,还笑十三不会怜香惜玉,他微一摇头,“看来三爷发号施令习惯了,只是忘了,这天下却不全是由三爷说了算。”
十三闻言不屑,“我偏要说了算,谁能奈我何?比如现在,我就能要你的命。”他傲慢却不无礼,整个人一派俊俏风流。他丰神俊朗,气质高华,虽举止做派狂浪不羁,却端的是谪仙一流人物。
“三爷英雄人物却未免太过粗俗,看来巨富之家亦不能尽之如意,你黑我白,有些事终不能遂人愿。”
郁谨行人物雅致,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浅笑之间讽刺的十三体无完肤。
十三浑不在意,他豪横一挑俊眉,对郁谨行的说法不屑一顾。
对他来说天底下就两种人,穷人和富人。
只有小妖女是意外之外的例外。
其余一切皆不入他的眼。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俗人,因为是俗人才会在此刻出现在此地,俗人需要俗人的东西生存。
至俗才能至雅。
当然雅对他来说没个屁用,俗雅无所谓,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就好。
能按自己的想法去活,按自己的想法去爱他的小呆瓜就好。
管它需要什么途径呢?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然尔他又不是什么君子。
比起等着分派,他更心水主动去抢。
而郁谨行沉稳内敛,气质清冷,端的是君子一流了。
十三不屑地瞧了对面时时含笑的所谓的君子:“出众的人最容易出局,二公子倒是不俗,怎么倒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世上,俗到尽头也就成了雅,雅到尽头也成了俗,我自是一个俗中之俗的人,只信奉一个道理,”
他说及此一双桃花眼上染上了深不可测,紧紧逼视着郁谨行道:“黑白又如何?黑白并不能定义人,从来都是人定义黑白,我只信奉人生在世,尽力一搏,要么出头,要么出殡。”
郁谨行闻言笑意僵在唇边。
眼看二人剑拔弩张,拐子六连连忙着劝,未想两个大佬都不给面儿,正劝不开时,就听见外面来人大声喊嚷着回报,“来了!来了!”
拐子六正供着两座佛央告,受了一肚子气没处发,一听小喽喽在外大喊,他立时找着了名正言顺的出气筒,“娘格老子的!来就来,你嚷个屁!混帐行子狗攘的!什么光眀正大的事?这嚎丧一样叫喊的声音是想要弄的人尽皆知?皮痒的货!看我完事后不好好调理你的骨头!”
拐子六边骂边掀帘子出去,忽然却听“怦!”的一声枪响,拐子六的额头上就被崩了个大血窟窿,他立马张着大嘴倒地不动了。
原来不是货来了,是刺客来了!
外面的众差人已被杀的杀逃的逃,那刺客一枪结果了拐子六就立时冲进了船仓。
此时十三一闻听枪响就要掏枪,却见仓门处一颗子弹直冲郁谨行的脑门!十三未及多想,本能的一个鹄子翻身扑倒郁谨行,用自己左胳膊生生为郁谨行挡住了一记枪子儿!
尔后不待郁谨行反应过来,十三利落地抄起枪就冲着船舱门口一阵扫射,一时血水四溅,腥味扑鼻。
见船舱门外的人倒地了,十三与郁谨行偷空一对脸,各自会意,小心行至窗前。
果见窗外来埋伏的刺客刚扒过来,十三连放几枪,窗外的人便见了阎王,没了魂儿的尸体烂饺子似的“扑通扑通”落入水中。
此时岸上都被刺客围防,纹丝不透。见后面的众多刺客赶来,俩人一时情急跳入水中,刺客见二人要水遁,赶忙胡乱只向水里开枪。
所幸二人动作快未在水中中枪,但十三不识水性,又受了臂伤,没游多远就禁不住往水下沉。
见十三所过之处水皆染上片片洇红,郁谨行心下感动又叹息,他使劲全身力气拖着十三往前游。
见十三已喝了几口水,郁谨行心下十分叹叹:“坏了!原来这千古难见的一个无所不能的风流人物竟是个旱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