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不知,我霍十三的夫人还要劳动你的大驾去教规矩。”
一句话如睛天劈厉炸在水上漂的耳边,继而轰伤了她的脑思维,她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只难以置信地瞅着十三与小妖女,连伸出的一双肥猪手都忘了缩回来。
半晌,待十三掏出盒子炮慢悠悠地抵到了她的脑壳上,水上漂才大梦初醒,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求十三,却求一边只站着看白戏的老大,她紧抱了老大的腿,生怕他跑了似的,“大爷,您,您老快给说句话啊!”
一直在原地看戏却不插嘴的老大被水上漂单拎了出来,他看着十三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先是咽了口唾沫,接着架不住水上漂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丧一样地哀求,他只得讷讷开了口。
“老三,你这是干什么,不至于!俗话说,不知者不罪。给我个面子!快把枪收起来!在家门口出了人命可不好向老头子交待!”
他说着一收脚,甩开还在嚎哭的水上漂,“你看我这新袈裟让你抹了几道鼻涕了?你抱我的腿干屁?枪又没在我手上,你去抱他的腿嚎啊!”说着伸出大熊掌推搡了一下水上漂又一指十三。
水上漂被老大如牛的力气推搡的挪了位,一时忘了嚎,她可不敢去抱十三的大腿,更别说去抹鼻涕了!她世故圆滑,惯会察言观色,平生最懂识人,浑身都是心眼子,忒知道若自己不长眼去求十三,那不是想保命,反倒竟是想催死呢!
十三居高临下地瞅着水上漂演戏,及至听到老大说到“老头子”三个字,他握枪的手顿了一顿,却没收回来,他一挑俊眉,“大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老虔婆实在可恨,眼瞎心瞎,这条命要来无用。”
水上漂一听此言更吓的破了半边胆,从来听闻霍家老三杀人不眨眼,自己不知怎的今天背运就给遇上了,谁能知道那天仙似的小丫头是他的夫人,从来没听过他家办喜事,这不是倒霉催的?好好儿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原以为得了大福气指望这送上门的小天仙能成就自己一生的事业,没想到眨眼间福却成了祸,还他娘是泼天大祸!
水上漂心中如从天堂跌到地狱,连个人间的过渡都没有,她现在只知捧着膝凄凄惨惨戚戚。
看来古人说的什么“福兮祸所依”还真他奶奶的有道理!
红颜祸水不外如是!若不是这小天仙,自己也不会弄到如厮境地,刚刚莫名其妙地中了邪不说,现下又直面了传说中的邪神!真他娘的晦气!
胡乱想辙间水上漂忽然心头一动,对!小天仙!解铃还须系铃人,既云她是霍家三少夫人,何不求她一求,况她来了这半日,自己又不曾薄待于她,再说好歹自己还管过她两桌酒席。
思及此,水上漂换了一幅情真意切的面目向小妖女哀求,“姐儿,不对!少夫人,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我们这虽是烟花地,究竟未曾敢怠慢了您,您就是看在我管了您两桌饭的面儿上,您帮我跟三爷说说,不知者不怪,让三爷开恩饶了我这条老命吧!”
小妖女本是依偎在十三怀里,忽听水上漂求自己,便动了动小脑袋瓜。她只觉水上漂聒噪,却并没有想要让她死的心,况且自己确实吃了人家的饭。
人间有句话叫“吃人嘴软”,她仿佛明白。见水上漂说的可怜,又不知要喋喋不休到何时,她轻轻打了个哈欠,软软开了口,“十三哥哥,不要杀她了,让她回去吧,我们也回家。”
十三见小妖女娇娇软软,说话声也小了,大约是困了,疼媳妇儿的心立时涌上来,又听她为水上漂求情,虽不说话,却收敛了些杀气。
他本只想给水上漂个教训,此时见小妖女不追究,他亦无意在老大面前闹出人命,便收了枪,决定暂不做计较。
水上漂见十三收了催命的铁疙瘩,立时感到喜从天降,她叩了几个头谢完十三又谢小妖女,满口夫人大恩没齿难忘,把个先为她求过情的老大当成了晾在一边的泥胎雕塑。
见十三依旧带着几分杀气腾腾水上漂又赶紧小心赔笑,“夫人无意间大驾于此,是我们飘香院的福分,吃多少都该着。”她一转头面向脸色不明的老大,“夫人不必过意不去,有大爷报帐。”
本就面色不明的老大闻听此句,脸上更是面色不明。
劫后重获生的水上漂十分兴奋,浑然不觉,又指天发誓说自己只管了少夫人两桌酒席,别的一概没干。
“神天菩萨看着,我要说瞎话让一个大雷炸了我劈成八半儿上街上展览!……”
她嘴贫的如说相声的,哪有一点老宝子的样子和做派,扮上就能成现成的角儿。
十三无意听水上漂的指天发誓,只问小妖女,“你在这里除了吃饭,还有别的吗?”
小妖女因有人宠着,故添了十分傲娇,她十分有做凡人的觉悟,没有也要添点捏造撒娇撒痴,更何况真有呢,她伏在十三胸前大眼睛骨碌一转,甜甜地开了口,“有。”
闻听这一个字,水上漂脸上的笑立时僵住了,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小妖女说出什么别的不该说的,让刚重获新生的她再被按上断头台。
水上漂大气不敢喘,像听宣处决刑令一样竖起耳朵紧盯着小妖女后面的话,及至听到小妖女那句不甚在意的,“让我拨线子,难听。”水上漂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落回肚里。
此时未等十三说话,一直站在一旁的老大上前开了口,“你个老货,别在这嚼闲舌头了,打扰我们兄弟正事,还不快去预备好酒好菜!”
“哎!哎!”水上漂得了这下坡的话赶紧满口应着,像长了飞毛腿儿一样赶紧跑了。
却说老大见水上漂躲阎王一样跑了,就要招呼十三进房里说话。
十三原地没动,却是此时走过来一个人一拍老大宽阔的肩头,就抱上了老大,对着老大的一张扎虬胡大阔脸左贴右贴,边操着半生不熟的口音打招呼,“嘿!霍!我接到你的,一个人的信就来了!今天,请我吃什么好菜饭?”
老大一推面前热情的史密斯,半嫌弃地道,“史密斯!你老小子能不能别每回一上来就来这一套非礼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