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这一日已是十月十二,田中原得了信儿来给老头子钱行,老头子请田中原上座喝茶,尔后派人来请十八姨太。
十八姨太从中秋起无故被罢了权,不知老头子何意,又不敢试探,心中闷恼之余,又为时气所感着了风寒,真生了一病,一直喝药卧床调养,到十月后方渐渐能起来床。
此次见老头子有请,她忙打足精神抹厚脂粉上前来,一进门就见田中原坐在厅中,本就心虚的她禁不住吓了一跳,只好依礼上前问了安,尔后惴惴地低头站在一旁。
老头子与田中原宾主分座,喝着茶寒喧。
“抱朴守拙,涉世之道,义侠交友,纯心作人。”老头子淡淡开了口,“田部长聪明人,应知退即是进,予即是德。”
“老爷子说的有理,睌辈虽愚,却还知天道忌盈,卦终未济,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说着就笑,“以后这云城,亦不是由我说了算了,便是我再克公尽职,又能如何呢?”
老头子闻言欣然頷首,“我与田部长相交多年,多成蒙你照顾,”说着一指旁边若惊弓之鸟的十八姨太,“怕我治家有难还送来了个管理人才,蒋姑娘在我家几年,确实事事料理的妥贴,免了我不少心思,如今治家已另有人选,君子不夺人之美,这蒋姑娘还是还于田部长为是。”
十八姨太一听此言,顿时吓的面如土色如被捉奸在床,一时冷汗淋漓。
田中原闻言微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只听老头子又道,“蒋姑娘在此也颇受了辛苦,田部长也费了心,我这里备了一份薄礼就交于田部长收着发落。”说着就一招手,命仆人呈上来一个信封。
田中原闻言双手接过,打开一清点数目,纵使是见过金山银海的他也禁不住亮眼乍舌,一时喜气洋洋地收了,两人心照不宣。
十八姨太听白了脸,又见做探子的事发也只能无可奈何,正是死到临头身不由己,如今事已至此,她纵有千万不甘,也只好随田中原去了。
此处送走田,蒋二人,料理干净多年的心腹大患,老头子便命十三过来,让其把祠堂的千机大棒槌并一绣箧东西亲自送到渡口,并在渡口看着清点妥当诸多财物。
“太爷爷,这一箱子东西又沉又落灰,是什么宝贝?怎没和我大哥运的东西一齐装走?”十三搬着那陈旧的绣箧发了问,那大棒槌他见过,老头子如此郑重,难道这这竹箱子里难道也装着什么秘密不成?
“那千机是非能下矿者不可碰,至于这个……”老头子谈及此忽然顿了顿,眼神变的飘忽,“这里面确实是宝贝。”
“啊?真的?”十三闻言起了兴味,能让老头子称做宝贝的东西那一定是宝中之宝了,未准能值半个国家。
“太爷爷,孙儿可打开一睹宝贝真容了!”十三见老头子未阻止便兴冲冲地打开了那绣箧。
怪了,说是装着宝物却未上锁,且什么宝贝会藏在一个竹箧里?
十三一面纳闷一面就打开盖子,一掀开,却先被一层尘土呛了鼻子。他用手扇了扇,展眼去看时,就见那竹箱中码满了一摞摞的纸张,都是写满了字,已泛黄干脆。
这是……手抄本?
十三一面纳闷一面就取了一张写满字的纸来看,就见那纸上一水儿的簪花小楷,十分工整。
及至他读了几句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石头记?”
“没错。”老头子沉吟道,“当初她爱此书成谜,我机缘巧合淘换了来,她爱不释手,以一生抄录......”
“她……是谁?”十三试探着开了口。
“关上吧。”老头子并不回答,而是摆手让十三出去。
十三见老头子面有悲戚疲惫之色,他不敢多逗留,亦不敢再问,只拿着千机,搬着那盛满石头记手稿的旧绣箧出了门。
“回乡祭个祀弄的像举家搬迁似的!”
十三受命公干,只得一面腹诽,一面把那千机和绣箧搬上了车,尔后直奔渡口去了。
及至他把十几船的一应物件囫囵点了个全,天已至晚。
夜幕降临时又下起了大雾,十三开着车在浓雾里驰行,就见那雾愈下愈大,竟慢慢的对面不能见人。
此时汽车灯已俨然成了摆设,十三只好小心驾车,只心中骂这鬼天气。
汽车在浓雾里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不知过了多久,就见大雾忽然飘散,车灯照射出一片瓦舍庄园。
十三见这雾起的怪异,散的也着实诡异,禁不住停下车走了出去。
及至看到面前大门上的门匾他忽然微深了漆眸。
本园。
是长生门。
果然此雾有诡,原来是颜姿羡使的诈!
都道颜姿羡术法高超,看来果然有几分本事。老子就要看看,你究竟在弄什么鬼!
十三自想着,便迈开长腿一脚踹开了门,尔后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
这鬼洞似的园子一片黑漆漆,依旧是连盏灯都没点,四处死气沉沉,连半个人影都不见。更显的诡异异常。
十三径直奔着内堂走去,及至到了堂外,就见一灯如豆。一个人影影绰绰地站在门口,见了十三便迎了上来,口中直呼表少爷。
十三一见卫若便不耐烦地开了口,“你主子呢?”
“回表少爷,门主有要事出门,现下还未归来。请表少爷堂内稍候,门主一回来自会与您相见。”卫若一面回话一面恭身请十三进堂厅。
“你倒是知道我要来?”十三进了堂厅见茶水色色齐全,便大剌剌坐在了椅子上,他并不喝茶,哼了一声,看向正为他倒茶的卫若,懒懒道,“长生门的手段真是下做,连鬼迷眼的招儿都用上了。”
卫若见十三嘲讽并不答言,只把茶奉与十三,尔后后退一步恭敬站在一旁,装做哑巴。
坐了片刻,十三便在这堪比地狱压抑的地方呆不住了,他飒然起身就要离去,边扔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有事让你那专会使下三滥的门主直接去找我便是,老子现在可没功夫奉陪。”一面说一面就迈开长腿要出门。
卫若见状也不装沉默的羔羊了,赶紧上前步拦住十三,“表少爷再稍候片,门主有话,说务必请表少爷等她回来,到时有要事相告。”
十三闻言微动漆眸,他顿了顿便不顾卫若的阻拦出了大厅,卫若还要虚以委逶拖住十三,就听此时院子里传来阵阵脚步声,接着一个清甜急切的声音传来,“十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