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这位爷,拼个桌吧?”

  十三闻言便放下碗,微一点头。

  这位年爷外号“花鲶鱼”,为人十分有特点,似鲶鱼一样滑不溜手,任谁也抓不着,便是抓着了也能跑。

  他此前受老迷糊头所托,来此交接送信。从前他在十三占容城时也没见过十三,此时靠着拼桌的暗号对上了,他才打量起十三来,不由心道,“果然英雄人物,不怪老迷糊头儿另眼相看。”

  十三见花鲶鱼叫了一海碗馄饨后甩开膀子就吃,吃完后便掏出一张票子让十三帮着换零钱。

  十三收下票子留下零钱便离了桌,走到了小吃街口却瞧见一个铺子十分亮堂堂,从外面的大玻璃窗望去,能清楚地瞧见里面摆着的货物琳琅满目,花花绿绿全是糖果。

  他脚下略一踌躇,便想离去,却见此时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从里面奔跑出来,怀抱着一包糖果,十分的欢呼雀跃,小女孩后面追着一个长她几岁的男孩,边追她边喊,“妹妹慢些,买了糖总不生我的气了吧?等我一起回家!”

  十三眼瞅着那男孩牵着他的小妹子走了,便径直走向了糖果店,他挑选了半天,最后拣了一盒五颜六色的牛奶糖豆,嘱咐伙计单用纸包起来。

  及至小伙计用花花绿绿的纸把糖豆精心包好了,十三揣到怀里才出了门。

  出了小吃街又转了几个弯,才已远远听不见了热闹。

  十三拣了条漆黑的胡同走去,及至无人处,他先叼了根烟,才从裤兜里掏出花鲶鱼给他的那张钱票子。

  打开钱票子,他“哧啦”一声划开了火柴,借着火光看完后便就势用火点燃了钱票子。

  他就着钱票子上跳跃燃烧的火苗点上了烟,丢了快烧透的钱票子后才慢慢吸了一口。及至抽完一支烟,他踩一踩地上的灰烬,才朝着远处的花街柳巷去了。

  一进那花街便迎面扑来一阵浓烈的脂粉气味,十三不自在的吸吸鼻子,压低了毡帽才往里走去。

  沿路站在街边门口的花姑娘们正是在热情妖娆地招揽着顾客,忽一见十三英武气度不凡地走来,便攀比着使劲儿地对他扬着花手绢。

  十三受不了那浓烈的香味,只得厌恶地用围巾掩住口鼻,对着前面一个大胆扑过来的妖妖调调的花姐儿,他敏捷一个闪身就利落地躲了老远,径自朝街里去了。

  只剩下那被闪倒在地的花姐儿恨恨的咬着手帕子捶胸,嗲声浪气地埋怨他,“哼,生瓜蛋子,空长了个风流胎子,却丝毫不晓得怜香惜玉。”

  周围的花姐们儿见状也都没人去扶她,只在旁嗑着瓜子争相取笑。

  “哟!姐姐也没照照镜子就扑上去了!咱们这的头牌姐儿还没出头儿,那么英俊贵气的公子,能有你的份儿?”一个身形窈窕的花姐斜着眼儿啐着瓜子皮儿嘲笑道。

  一句话说的周围的花姑娘都哈哈大笑,做派都是十分放浪,毫不遮掩。

  倒地的那个花姐儿边拍屁股边起来,因她穿的旗袍叉开到了大腿根儿,此时露出不少春光。她却毫不在意,对着乜斜眼儿瞅她的过路汉子先骂了句,“看看看!看你奶奶的腿儿?!赔本儿的汉!黄子都看漏了!再看掏钱!!”

  “哈哈哈哈……!”众花姐儿又是一阵哄笑。

  倒地的花姐浑然不觉,一幅与生俱来的宠辱不惊,她拢拢头发又揪揪衣裳,满不在乎地骂着戏词似的街。

  及至骂散了过眼瘾讨便宜的男人,她才对准刚刚那一帮嘲笑她的花姐儿道,“你刚刚说的什么头牌?依老娘看,不过是个破烂货!三天两早起拿捏着装腔作相,一见那秃司令来了,还不是上赶着去伺候,啧啧啧,那下作的张致,就差当街给人家**丫子了!”

  其中一个十分的丰腴花姐儿闻言忙接话道,“哟哟哟!姐姐说的哪里的话?咱们虽是做皮肉生意的下等人,可也要讲讲道理嘛,要是没那王司令,我们现在哪能挣这份儿舒服钱?听说以前的那个什么三疯子司令在这里时各大花楼都关了一年张呢!不过嘛话说回来,要没关那一年张,今天也没我们这些外来姑娘的吃香喝辣!”

  “是是是!……那臭男人们憋了一年能不上我们这来发狠吗?”

  “哈哈哈哈!!!……”几个花姐捏着嗓子争相出言,花街上顿时一片媚浪的笑声。

  十三因刚刚走的急,以至那花姐儿们说后面的话全然没有听见。

  却说自这王二毛子于前时阴了十三一把又重新占了容城,青楼妓馆便又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地开了张。更是有许多周边县镇的老鸨子带了班子来这里,想吃个补缺的便宜。

  王二毛子更是夜夜在此笙歌,最近包了一个头牌花魁正打的火热,接连几日都没挪窝。

  此时十三按着线人花鲶鱼给的消息直奔王二毛子所在的花楼,未到大门,便远远就见有两个扛枪的小兵子在门口把守。

  十三掩人耳目地走过去,对小兵子悄声说了句什么,未等两个小兵子反应过来,已成了十三的刀下鬼。

  利落地把二人扔到了暗处,十三便径直奔了花楼里院。院里莺燕花姐儿们正和自己的恩客调情逗乐,人人皆酒酣耳热之际,哪里顾的上留意十三。

  十三顺利上了楼,便按花鲶鱼给的消息找到了王二毛子所在的房间,老远便见几个士兵把守在门前,正对着房里指指点点地淫笑。

  十三略一走近,便听得那房里传出的淫乐之声。他充耳不闻,麻利地从腰里掏出枪在腿上划开,上了膛便对着门口把守的士兵放了弹。

  子弹如疾风骤雨一样射过去,前面的几个还小兵没反应过来就立时倒地一片,后面其中一个机灵的小兵见状就要掏枪,却被十三一脚踹在心窝,那小兵便立时倒地昏死过去。

  十三一身杀气,行动敏捷利落,装弹放弹连眼都不眨,花楼里的莺燕恩客见状如见了活阎王,都吓的抱头四蹿。

  十三踩着尸身过去,“咣当!”一声直接踹开门,他手上的枪一转,枪口就顶上了屋里正要出来的人。

  却说里面正办好事的王二毛子听见外面的异乱,便光着上身一面提裤子一面正要出来,边抄枪边骂,“谁?哪个王巴蛋敢扰本司令办事?”

  话未落地却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上了脑门。

  此时十三右腿一抬就踹上了王二毛子的胳膊,王二毛子手拿的枪应声落地,下一秒就被十三踢出去老远。

  十三用枪顶着王二毛子的脑袋一路后退,直退到里屋,却见一个半果着身子的女人靠着桌子已吓得晕了过去。

  十三视若无睹,满身杀气逼人。他抬脚一踢王二毛子的心窝,王二毛子便被踹了个倒仰,大光头直磕到床沿上,发出“咣!”的一声闷响。他顾不得痛赶紧挣扎着要起来,未想十三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肋骨上。

  王二毛子捂着胸口直哼哼,抬眼望一望十三,目中竟是无限幽怨,“你……你来干什么。”

  十三一勾唇,“自然是来杀你。

  王二毛子闻言瞪着眼看十三,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怕的。

  “怎么?不认识我了?”十三淡淡一笑,“世上有不期而至的福,也有不期而至的祸,亦有不期而至的人。”

  十三用枪口用力顶一顶王二毛子的额头,王二毛子的额头立马破了皮,他逼视着王二毛子,声音淡淡却满布狠戾,“你享了福就不记得祸,也忘了还有我这个人吗?”

  王二毛子被他浑身的杀气逼的的一时手足无措地乱说,“没忘,没忘……记得……”

  十三一点头,“记得就好,到了阎王那喊冤哭丧的时候别忘了说,我霍十三就是送你上西天的人。”

  王二毛子闻言吓的张惶失措,“不不……你……你不能杀我!”

  “哦?”十三见闻言倒笑了,“我有千万个杀你的理由,却没有一个能放过你的理由。不杀你,我那些被你杀死的兄弟们如何能瞑目?”

  十三拿枪向前使劲一顶,坚毅的眸中划过一丝沉痛,“我怎么和那些被你害死的弟兄们交待?我,又如何立足?”

  王二毛子愣愣地向后躲,却躲不过十三如罗刹阎王般的戾气。

  十三见王二毛子如案上之鱼,一时想起前尘旧事,颇有一种了结之快,他淡淡道,“借你的脑袋解我心头的恨,让我痛快痛快,也算没白让你算计一回。”

  王二毛子知道十三此次必要杀他,但大限临头,他却还抱着一丝希望。他转了转眼珠,搜肠刮肚地开始拖延时间,“曾经我放过你……”

  十三闻言也不反驳,只平静道,“一年前在云城我也放过你。”说着就要扣动板机。

  王二毛子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一时禁不住面如土色抖似筛糠,他急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放过你?”

  十三握枪的手没有一丝停顿的意思,“不想。”

  王二毛子豁出去似的一闭眼才说道,“我本对你有意,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把人枪地盘都给你!我们俩相好……”

  忽然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王二毛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十三用匕首插进了脖颈。

  可怜王二毛子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并不知道自己胡编的瞎话反倒更成了他的催命符。

  而旁边的十三一刀干净利落地切了王二毛子的动脉后,赶紧掏出帕子使劲擦手。

  他本想掏了王二毛子的心肝脾肺肾下酒或喂狗,现在也恶心的顾不得了。擦完手,他便把手帕随手扔到王二毛子的脸上,走了出去。

  此时整个花楼已过了最初的慌乱喧腾,四处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似隐匿了一般,生怕撞上活阎王的枪口,白白填陷一条小命儿。

  十三伸伸懒腰别好枪,便在这不正常的安静中走出了花楼。

  他边走边想,王二毛子的兵果然都是酒囊饭袋,自已在这大动干戈的折腾了半天,死人都凉透了竟还没见他们的影。

  他一面走一面就想着如何重整旗鼓再占容城,却是没走几步就发现迎面来了一群人马。

  见来人都是兵士打扮,十三便知这就是那王二毛子

  迟来的队伍。

  他现下并不想以一单挑一群,快行了几步就要匿去,却见迎头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领头带着众兵而来,十分有威望的样子。此时那人分明看见了十三也不说话,只拢了缰绳停在原地。

  十三见到此人,一时间前尘旧怨涌上心头,他眸色一深,顿时神清目明,不禁挑唇一哂,“原来是你。”

  怦!!!

  话音刚落,却见一颗子弹擦着十三的耳朵飞驰而过!

  十三飒然凌空一跃敏捷一躲,正要掏枪御敌,只见那马上的人细不可闻的一笑,接着又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十三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