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呆呆立在池塘边,十三的话一句一句,活似钝刀子在戳她心窝,今天来此她本是打着旗开得胜,未想却反落了个自己身陷泥泞。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她自来就知道强扭不下来的瓜有多苦,而七年的苦不敌今日一夕。
人家强扭的是瓜,她强扭的仙人掌,非但扭不下来,还时时被扎的遍体鳞伤。而现在,既使她不在意被扎的痛,仙人掌也不许她再扭了。
被池塘边的冷风一吹,她再也忍不住,只懊丧地蹲在栏边抱肩的哭肿了眼。
不甘,委屈,难过,失落……凝成一滴又一滴的眼泪砸在了她的心上。
待她昏昏噩噩不知所以地回了家,被房里的暖气一激,她才回了神。她呆呆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是一个失意被弃的女人。
想到此她忽然心头一震,强自抹干泪,又化了妆换衣服。她暗暗告诉自己,不该是那种遇事只知道哭的女人。眼泪不能让十三回心转意,也不能化能一道雷去劈了那小妖女。
如果哭能解决的了问题,那天下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现下事已至此,她不能去跳河上吊一哭二闹。她得想个法子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把那小妖精揪出来,让十三到时候看看自己多错,多混帐,让他俯首称臣求自己原谅,再八抬大轿把自己抬进篯宅。毕竟揪个妖孽出来于情于理在十三和老头子那都算立了一功。
思及此她立时又来了精神,思量一回,谋划一回,直至四更方才迷糊睡去了。
却说日月双飞箭,转眼将至清明。这一日白家忽然派人送来一套洋式真皮沙发,十三正暗自纳闷,却见那送沙发的人去了,又来了个领头差人送上了个大红请柬,十三打开那请柬念给老头子听,原来是白仰雄三日后要过生日,邀老头子去参加生日宴会。
白仰雄过生日,反倒给自家送来一套真皮大沙发,并故意未说明其中何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提前扛嫁妆过来呢?
这是想宣誓主权,闹个人尽皆知?
十三心下忖度着,只去看老头子的脸色。
老头子叫仆人打赏了白家派来的差人,便叫人把沙发放在会客厅搁着,一面状似无意地对十三闲话道,“洋沙发太软,伤脊骨,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错不了,洋人的东西都太软,散,不硬气。”说完便在十三的点头中传了话,说要把这沙发转送给老大。
老大闻听传话倒十分有兴趣,立时赶来,一见这沙发还挺喜欢,急急命人抬到自己园子,又急急命人去邀请史密斯来,要打着鉴宝的名头炫耀一番。
十三见老大兴兴头头地催人搬着沙发去了,自己也要告退,却不料被老头子喊住了脚,十三只得停下等老头子示下,却见老头子在上首坐着,闲闲地喝了一回茶,才平平地发了令,“过几天白家的生日宴,你代我去。”
“什么?太爷爷……这……刚送来上眼药的沙发,我得避嫌吧?”十三对老头子示令十分不满,却不敢直接反驳,只得委婉提示。
“什么嫌?你倒说说你有什么嫌疑?!”老头子还是禀成一概的做风,听不了重孙子三句话准得发火,此刻他浑像催债的债主似的“哼”了一声,大有十三不应承他就不罢休之意。
十三一见此状赶紧过去顺毛驴,他先做小伏低恭维了一番,及至见老头子渐渐顺了气儿,他才提着胆子小心道,“太爷爷,向来这些事都是我大哥公干,怎么这次却轮到了我身上?”
“哼!老大有事在身,脱不出手。”老头子呷着茶也不看十三。
什么要事?天天和洋人胡混罢了,十三心中腹诽,嘴上却不敢说,只赔着笑脸,一幅孝孙的面孔,“那我大哥不去还有二哥……”
“混帐!让你去办个屁大点儿事你就敢推三阻四了!镇日家在外务上胡闹,一个正事都支使不动你,你眼里还有长辈吗?”老头子重重一顿茶碗,四两拨千斤。
十三一听老头子动辄就把芝麻大点事升级到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上,也就住了口,嘴上含糊应着混了过去。
他出了苍浪园才舒了气,收了正经,恢复了平日的痞里痞气,心道,“我就不去,你能怎的?现放着老大老二两个闲出屁来的人不用,偏逾过二人来寻趁自己,到时候我大不了推病,反正谁也别想给小爷添堵。”
自想着,十三悠悠踱回了真园,一路春光,他颇有兴味地折了一枝杏花想回去插瓶讨小妖女欢心。
未想一进门就见小妖女并未在花厅里,倒是大獾站在卧室门口,两个大毛爪子搔来搔去,是个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十三把手中含苞待放的杏花插在个青玉瓶里,又用眼神询问张妈,却见张妈一面摆手示意,一面接过那插了花的瓶拿出去灌水去了。
十三不解,想了想,自己这几日仿佛并没有得罪小妖女,他有了结论便有了底气,逾过卧室门边充当守卫的大獾,他一掀帘子进了里屋。
一进门就见小妖女睡在床上,脸儿对着墙,见十三进来连头也没回,一看就知道是一幅生闷气的样子。
十三踱过去坐在床前,一掀她抱着的靠枕,打趣她,“好啊,都日上三竿了还睡着,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小懒虫!”
他一面说一面就掀开了挡在小妖女胸前的软枕,待一见小妖女露出的小脑袋瓜他禁不住一愣,“这,这是怎么了?”
他好奇地去摸小妖女的头发,只见那一头又黑又亮缎子似的直发现在成了一头卷,衬的小妖女活像一个大号洋娃娃。
此时这个大号洋娃娃正勾着小脸对着墙,浑似没见着十三似的,又把被子“蹭”地往上一拉,包住了头。
十三见状不由好笑,浑有些摸不着头脑,并不能知小妖女缘何郁闷。他长臂一伸便像拎娃娃一样把小妖女捞到怀里,左看右看,末了赞道,“卷发也一样漂亮,只是……”他微微纳闷,“没出门在哪烫的?请美发师家来了?”
小妖女闻言悠悠叹了一口气,闷闷道,“是张妈弄的。”
十三见小妖女小大人似的,还会老气横秋叹气了,禁不住一掐她娇俏嫩滑的脸蛋,“哦?原来张妈还有这个手艺?”
“是她编的!呜。。她说编好了睡一觉就是卷的了!我……我一醒来就是这样了……”她委委屈屈,撅撅花瓣似的小嘴,像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