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老公爷真个修了什么长生,那他答应神武皇帝的事岂不是从未实行?”
老头子闻言脸上神色一变,只用话岔过去。
“这你倒不用再问,你不是想要那开矿用的东西?你就去那供桌最上一层,搬开那牌位就能瞧见了。”
十三闻听这一句,立马把先前的疑问丢下,快速起身,拿着一节蜡烛爬上那供台,没几步就来到那最上面供奉的灵位前。
十三用烛光一照,就见那供牌非同寻常,只在上面刻着三个乌黑的大字,“护龙公”,别的一概全无,他不禁纳闷,看向下首的老头子,却见老头子向他一点头,“就是此处了。”
十三闻言不再计较,麻利搬开那牌位,就见下面一个暗格,扳开果然见放着三盒东西,打开一看,分别是三盒粗细不一的柱香。
十三盒上盖子,利落地拿出三个盒子放好牌位就要离开,却错眼见那牌位前方摆着一个大铁棒槌,刚刚因他一心想取东西,故没发现。
此刻见这大铁棒槌供在灵前他十分纳闷,用烛光照一照,只见那棒槌一头刻了两个字,“千机”,十三更是不解,把三个盛香的盒子夹在腋下就要抄起来那大铁棒槌一看究竟,却听此时老头子在下厉声喊道,“不可!”
十三不防被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一时停在那铁棒槌上方,他讪讪收回来,向老头子询问。
只见老头子招十三下来,见十三稳坐桌前了,才缓缓告知于他,此物名为“千机”,他说着向那“千机”所在方向瞅了一眼,“据说威力无比,是老公爷当年留下的两件绝世宝物之一。”
十三听到这里来了兴致,不禁插言,“这么个铁棒槌好在哪?莫非有什么玄机?”
老头子答非所问,“能经的住时间考验的,都是好东西。”
十三不理老头子的话中有话,只接着问,“两件宝物之一在这里,那宝物之二在哪?”
老头子瞟他一眼哼道,“从小天天跟在你身边,你长那么大一双眼却瞧不见?”
十三闻言纳闷,一时忽然一拍大腿,难道是那个花痴獾?!它也算的上绝世宝贝?!
老头子不理十三,自顾道,此“千机”十分神秘,自老公爷外无人打开过,老公爷亦有话留下,不可轻易打开使用,否则没伤了敌反先伤了自己,他一指十三,严肃道,“你要切记!”
十三见老头子忽然虎了一张老脸,赶紧堆了笑道,“何消太爷爷费心吩咐?既是祖宗有训,孙儿自是不敢违逆。”
老头子闻言“哼”了一声十分不信,“都是口里的话,掉嘴儿就忘,若你的话能信,那龙也能下降了!”
顿了顿又道,“实则嘴上有也罢了,足能安慰我老头子一二,亦寥表你小孩子家的孝心,”他一指闷头喝茶的十三,“你道我今日为何耐着性子与你说上如此一车的话,你从小养在我身边,我什么不知道?”
“我知你是闲散惯了,不耐烦应酬那些俗事,非但如此,还总要不时把那不俗的惊天之事做上几件方罢,今日索性一概尽数告知于你,也省去了些陷阱。”
“我倒是想把你栓在身边,终究是想不想由我,肯不肯由你,但知你抱了必定的决心,我还劝什么?打不听骂不听劝不听,只得依了你,尽力相助,但凡天下的家长都是如此,没有一个能左过儿女的,岂不闻天下只有狠心的儿女,无狠心的爹娘,”他苍桑了一张脸,“我虽不是你的爹娘,你从小养在我跟前儿,也大抵一样,更是多操了一层心,不求你建功立业,到头只落个平平安安,我死也闭眼了。”
见老头子难得露出这悲凉之意,平日里一张老脸总是冷脸严威,装的密不透风,椎子都扎不透,今日不知为何一再露出柔软一面,十三赶紧放下茶碗恭坐听着。
又见老头子回了回神儿,才颤着声道,“家业也是操心劳力聚攒出来的,为的就是福及儿孙,并不怕你们花,只是怕你们花出祸事,但凡你们勤敏些,也不至让我内忧外患,日日焦首煎心。”
“我自来说一不二,无人敢逆,外面看着赫赫扬扬,究竟何曾放松过一日?”
“我也想做个好好先生,只是终究你们仨个日日生事,让人一刻不能放松。”
“一朝弄出祸事,白枉费我操了这半世的心,下去也没法向你父母交待,不求你建功立业,只要活着时不离开我身边,死了能守在我墓前,让我时时能看着你们,就算如愿了。”
推心置腹一番话,含着千金重,十三不自觉红了眼圈,只听老头子又道,“尤其是你,自小失了父母又性格桀骜不驯,最让我放心不下,我活着悬心,死了也惦念,怕是那一刻大限之至时,我想着你,也难咽这口气。”
十三听老头子声音苍桑凄凉,浑似交待遗言,只得咽下眼泪强笑着道,“太爷爷放心,孙儿必会小心保重自己,等太爷活个千岁万岁修仙去了,孙儿才敢死呢!”
老头子见十三安慰自己,便把那感伤咽下了,又正色道,“你既铁心立意要去,我不拦你,也拦不下,我只还有一句嘱咐你,若见涉险难行,便打个花胡哨就回来。”
十三满口称“是”,又见老头子起身,便也抱着那三个香盒子夹于腋下,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扶着老头子出了祠堂。
待亲自把老头子送回上房,十三回到真园已天将黎明,他轻手轻脚去了卧房,见小妖女安安稳稳睡的正香甜,他走过去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蛋,忍着心头不舍,又蹑手蹑脚地去书房收拾了一通。
十三把那前几日老迷糊头派小洋火送来的铁山铠甲和那三个香盒子用布另包了放入一个行嚢,又把一匣子弹并从鱼之乐那购买来的炸弹亦放入此行嚢,捆好后,又取出一个已装满肉干饼干水壶的大背包,想了想又自酒柜里拿出两瓶烧刀子。
因那装食物的包装不下了,便把那两瓶酒放入那装炸弹的行嚢,待打点好一切后,换了衣服,把两支盒子炮掖于腰间,目光又不舍地停在卧房,片刻,叫起洞里睡觉的大獾,一人一獾各背着一个大行嚢趁着黎明出发了。
却说老头子睡醒后想起十三的性子,终是不放心,又叫人把那“千机棒槌”拿到了自己房里锁着,防十三偷去。
未想十三立说立行毫不耽误时间,早在老头子还在睡觉时就已上了火车。
那大獾自是上不了火车,却自是有它的一套,待火车启动了,它便扒上来。
幸而十三从来出门都带的钱充足,此时他花两倍价钱包了个小单间,大开着窗户,正斜倚着背包合眼小寐,却见大獾旋风似地飞了进来。
十三瞧也不瞧他,那大獾十分自觉地脱了背包,也自跳上了座补觉去了。
坐着火车几经辗转,改大车换小车,最后搭牛车,过小河,一人一獾终于来到龙吟镇。
十三弃舟登岸,身心俱疲,一把放下一直紧拎着的大獾的耳朵,训道,“不就是随口说了你一句?你至于?还使起性子来?刚刚不我紧拎着你,你还要投河明志怎的?”
原来十三行至无通车处,就与大獾靠起了双腿,正走的疲累,打那边来了一个赶牛车的老汉,问曰,听闻十三去龙吟镇就主动捎了一程。
老汉十分热心请十三上车坐,又见大獾“呲溜”一下上了车,也像个人似的坐着,奇怪之余对十三道,“后生,你这狗长的可真奇特啊!”
老汉满脸稀奇地叹了一句后,又一面赶车一面操着当地淳朴的乡音提出伤獾自尊的建议,“这玩意儿得拴绳客!不拴跑了客哪找客?就是咬着人也不好客!”
十三闻言一笑至之,大獾却不干了,“扑通”一声跳下牛车,飞跑过去一掌拍掉了老汉的草帽,十三赶紧给老汉拾回来,又严告大獾不准胡闹,否则就一巴掌把它拍到山坳里。
大獾见十三不帮自己去打那把自己与犬类相提并论的老头子,还反训起自己来,它又羞又愤更是气闷,又不敢一意孤行去寻老汉的晦气,只好忍着憋屈,在心里把老汉与十三骂了个一千来遍。
大獾本以为自己聪明知晓人事与人无二,甚至不日就能凌架于人之上升级为獾妖,怎料老汉把它与个吃屎的狗相提并论,还是随意咬人的狗,张口就是拴绳!这不是羞辱獾吗?它这么通情达理解人意的大獾会咬人?用的着拴绳?
大獾愤愤,本獾爷爷就是不咬人今天也非得要咬你不可,让你看看本獾的手段!不咬你两口岂不是白担了虚名?一面想着一面就要去报仇。
却未料十三帮着外人调理自己,它愈想愈气,捂着鼻子放了几个响屁,再也不答理十三。
及至登舟过河都是十三强拖着它。
此时大獾被十三训的蔫头耷脑,心里十分不服。
一人一獾推推搡搡来到镇子口,前面一群七长八短的孩童正笑闹着抢东西玩,忽见来了生人,都嚷着一哄而散了。
一人一獾一前一后,在洒了一地的晨光中走进了街里。
这龙吟镇虽小,房舍却倒也稠密,人来人往,也算繁华。
十三一进街里便见个挑着担子的粗夯汉迎面而来,一见十三就停下来问他要不要菌子,十三一摆手,就见前面个二层吊脚楼,挂着酒幌子,便径直前去打个尖。
他先要了一桌菜同大獾一齐吃了,又给了小伙计一块大洋,吩咐他去给水壶注满水。
小伙计一见大洋立马喜笑颜开,他本是对着一人一獾同桌吃饭看的正奇,此刻一见大洋也不见怪了。
他接过大洋麻利地给十三的水壶灌满水,又热情殷切地搭话。
“这位先生,可是来此地采风?我们这风景可好,要不要小的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