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好戏2

  众围观的姨太太们见十八姨太落了下风,有的继续隔岸观火,有几位耐不住性子,也三言两语地架桥拨起火起来。

  一时话赶话又带出元宵节之事和清明纸钱之事,说什么,“十八姨太人贪,死了的老子娘也贪,连上坟扫祭的纸钱都比别人多一麻袋,昧下我们的钱粮,也不怕让平空一个长眼的焦雷给劈了!”

  众人三言两语,愈说愈恨,直怨十八姨太掌控着她们的分例,有个针大的权利却故意挫磨她们。

  一时论起旧事,没几个人没在十八姨太手里吃过明暗亏的,故一时众人都恨不得上去撕掉十八姨太的肉分食了。

  丫鬟婆子亦跟着闹成一团。

  后来又说起什么甜咸粽子分的不均,故意给籍贯扬州的十五姨太送豆沙粽蜜枣粽,就是没有一个咸肉蛋黄粽,别说排骨板栗了!

  碧桃见状,想着受真园的气也就罢了,自己自是不敢怒也不敢言。但小姨太太都是一样的人,细论起来,别的姨太太还比自己的主子矮上一截,自己的主子分明是半个当家人,自己也是个管事大丫头,安有被人随意指摘谩骂揉搓之理?

  一见众小姨太太组团发难,碧桃便口不择言没了忌讳,又听人说起粽子一事,便高声嚷道,“怪道说扬州瘦马,原来就是这样娇贵的多!!”

  十五姨太闻言立即气白了脸,她飞奔了两步,卯足了劲儿,上去就给了梗着脖儿的碧桃一个大耳刮子!

  碧桃自觉失了脸,顶着半脸红指印子疯了似的去撞十五姨太的肚子。

  十五姨太扳着碧桃的脑袋,九姨太帮着十五姨太上去乱薅碧桃的头发。

  十八姨太见状忙上去拽九姨太的胳膊,却反被九姨太反手一推摔倒在地上。

  众人也有打的也有拦的,有打着装拦的,有表面拦着实际打的,也有隔岸观火的,也有暗自称快的。

  一时整个饭厅热闹如戏场。

  最终还是十八姨太与碧桃寡不敌众,最后被揉搓成个烂面团,互相搀着,趿拉着鞋拢着头发,一瘸一拐地去了。

  这一顿武戏众小姨太太可大出了口气,人人凑了体己叫了广和楼的硬菜大吃了一顿,痛快过了个五月节。

  老头子在前不闻不问,任尔吹什么东西南北风,他自巍然不动。

  一个首富之家为了个芝麻粽子也能闹成一团,要说不是借题发挥,说出去当街的狗都不信。

  要说霍家治下最严方属十三,老大老二虽不着调,治下却自有一套。而老头子雷霆手段如何却治不了几个小姨太?

  其中或亦有多少缘故。

  却说十三回了园子,小候恭敬开了门,见十三走的远的看不见了,才和老马兴冲冲道,“刚才西园子的热闹听的可真真儿的!怕错过这巧宗儿,我这几天早就换班等着!……”

  老马一拍他凑过来的脑袋,有些哭笑不得,“你真是个小猴精!快悄悄地好多着呢!”

  小候耸耸肩,不在乎地道,“还有更奇的呢,”他凑近老马,悄声道,“听说市长千金痴傻了,有说中邪的有说神经的,嗨!说什么的都有......听说大夫找的比赶考应试的人还多,一见症状都吓的跑的慌不择路!那白小姐把药吃了一箩筐,比喂牛马的草料还多,可进到肚里,人参白芍都跟草根子一个效果!”

  及至连珠炮地说了一通,小候又指着西园子的方向道,“这十八姨太成日家乔张做致,胡乱巴结,现在不也是白巴结了!一个姨太太,只这般一味地装腔作势,只好去哄那乡巴佬!”

  老马见小候愈说愈烈,生怕他一吐噜嘴再说出什么不像话的东西来,赶紧制止了他,又劝告说,“今日节下,三爷不定什么时候又出来,你可小心!”

  小候听了方乍乍舌住了口。

  却说端午过后天愈来愈热,一日晚上纳凉之时,十三接了个电话便命张妈去交待大厨房做两匣子拿手点心。

  待张妈把点心呈上来时小妖女早已入睡,十三打开盒盖瞧了一眼就换了衣服拎着点心出去了。

  此时已过子时,十三直接叫了司机,说是老头子有令,司机不敢违拗,只好按章程去挂内线到上房的门房请人传话。

  却见此时十三拿了桌上的钥匙自去发动了车子。司机忙忙赶过去,十三早一个油门一溜烟地开车走了。

  司机无法又不敢半夜去打扰老头子休息,只得去找管家禀明情况。

  却说十三驾车出了门,便一径去了距云城最近的一个港口。

  云城临山近水,地理位置十分有优势,此港口就在距云城二百多里的一个下县处。云城的海外贸易,客商往来的船只一般都在此港泊停。

  十三驾车来至港口,就见一行轮船泊于海岸,港口上的候船室亮着灯,岸口熙熙攘攘,亦很是热闹。

  看来夜半出行的人倒是不少。

  十三停好车子,便下了车,望了望人群船只,便用手挡着风划了火,点燃了一支烟。

  烟火一明一暗,衬的他俊逸的面庞神秘又魅惑,如暗夜妖孽一般。

  海风十分的冷硬,夹着淡淡咸腥的味道扑面而来,须臾间,十三便丢了烟头。他紧了一紧被海风扬起的风衣,从车里取出点心匣子,便朝着不远处的一艘待启程的轮船走去。

  他逆着风,任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一双染墨的桃花眼比夜色还要幽深,如漩涡似的十分迷人心魄。

  此时这墨色的漩涡环顾轮船的甲板,便定在了人群中的一个穿着一身蓝白格子西装的青年男子身上。

  那男子明显也看到了他,赶紧兴奋地向他挥手,“三哥!这里!”

  白择乍见了十三,赶忙“蹬蹬蹬”地踢着白皮鞋下了船,及至跑到十三面前,他已捂着胸口气喘吁吁,“三,三哥!你来了!”

  他摘了近视镜儿忙忙地擦了擦又戴上,尔后对十三愉快地一乐,“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这大半夜的,真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想的?.....卸个任而已,还弄的跟逃命似的......”

  他一面发着孩子气的牢骚一面请十三在岸上临时支起的一个大伞棚下去坐,又说,“我父亲母亲都在船舱,还有我姐,三哥你要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