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我喝了,你现在肯说了?”
老僧坐如钟,吸溜着白开水,眼皮也不抬,“说什么?”
十三见他一再装傻一时不由寒了声,“自然是进山之路,还有那迷龙岭。”
老僧闻言慢悠悠放下茶杯,也不说话,只把大拇指和食指一捻,用耷拉了眼皮的老眼抛了个眼色示意十三。
十三一见这老和尚要钱的神色颇有他大哥的意思,一时纳闷,难道现在全天下的和尚都时兴敛财?
一举一动都要收钱,他自此更不相信和尚了。
实则他哪知,从来不是天下的和尚爱敛财,而是天下的假和尚才嗜财。
见老和尚捻完手指后就平摊了手掌,十三似笑非笑地冲他道,“大师就是以此为生?”
那老僧收回平摊的手伸出一根食指冲十三一摇,“非也,以前这种不三不四的事由我那老伙计干,现在他不在,我只得顶上这一摊儿。”说完又收回食指一摊手,示意十三给钱。
见十三迟迟不掏口袋,老僧也不恼,只不疾不徐地瞅瞅一人一獾,慢悠悠笑道,“不给钱也可,就把这只獾抵给我老人家,让它孝敬我,也算抵的过。”
大獾闻言“嗖”地一声躲在十三身后,眼见十三不去一拳打死老僧,一点儿也没有要为自己出头的意思,它生怕十三卖了它,又“嗖”地一声,旋风一样蹿出了墙,不知往哪里去了。
十三一向不理大獾的行踪莫测,反正知道它自会跟上。
此时见老僧一面歪头瞅着大獾离去的方向,一面还不忘向自己伸手,又见天已过午,他无意再浪费时间,便自衣袋随便掏出几块大洋递与老僧。
老僧感到手心一沉,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追着大獾去的目光,数了数,把那大洋尽数揣好,才又小跑到屋里,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张描红的黄纸递予十三,“拿去!拿去!”
十三接过那张描的画不是画字不是字的黄纸,端详了片刻,觉得也不像符咒一流,他一扬手中的纸,“这是做什么?”
老僧耷拉了眼皮,“自然是给你的,你给我大洋,我给你符咒,论做买卖,我老人家可是公正的很。”
十三见老僧只管一再装傻充愣,不由急了,恨不得掏出枪一枪崩了他的光头。
又想一想,以为自己不能做那土匪之流,,既然决定不去崩了他,就只好忍了忍,换了神色,再好生相问,他扯了扯嘴角,勉强掩去俊脸上的寒霜。
“大师,我要问的是进山之路,听闻大师进过深山采药,曾涉足于迷龙岭一带……”
“不知道!不知道!”老僧一摆手打断了十三,“头开始我老人家就跟你说了不知道!我老人家虽跟不着四六的老伙计耳濡目染学了些不着调,却从来不打狂语,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十三闻言,眸里全是寒霜,一时气涌心头,他又忍了忍,低声道,“你不知道怎不早说?”
老僧老神在在,“我说了,是你不信么!”
他说着一指十三手里攥着的黄纸,“但你给了银子钱,我老人家不好让你做赔本的买卖,就把这驱毒咒卖予你,你带着上山包管百毒不侵。”
十三听闻就把那驱毒咒一扬要还给他,“你留着自己用吧!”
老僧躲手不接那驱毒咒,一扇破蒲扇,“我老人家法力高深,用不着那低级的术法。”
十三闻听他大言不惭,又见他大冬天摇着个破蒲扇装腔作势,不由心道,和尚也装比!
“毒到极致即是补,不过凡人无福消受。我老人家还上愁闲来没有毒物当零嘴磨牙呢!”说着露出一口齐整白牙,与一张枯木老脸十分违和。
老僧见十三拿着驱毒咒就要丢掉,他夺到那符咒当空一画,念了句什么,又把那符咒叠了几叠,自顾放进十三的外衣口袋。
“这可是你花钱买的,自己可揣好了!”说完再不看十三一眼,伸了个懒腰就摇着破蒲扇走进观里掩上了门。
十三见那装聋作哑说歪理的老僧骗了自己的钱就去房里坦然安歇了,一时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没把那口袋里的符咒掏出来扔掉。
他紧了紧背包离了这观,边出门边想,这哪是和尚,分明是土匪劫道!若不是爷有要事在身非得调理你个知道!
一面想着一面就来到了山脚处,自衣内袋掏出那矿图琢磨,站在块高石上四下一瞧,又远远眺望,就见青山连绵,崇峦叠嶂,山山错落,中夹小山,延绵迂回,变幻神奇,果然是块绝佳的风水宝地,又想起以前听过的那句“群山连群山,不出皇帝出神仙”的古话,一时觉得十分有理。
又向前走了几步见大獾还没跟上来,十三便停下来立等它,一时听见“哞哞”之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个戴着斗笠的牧童倒骑着水牯牛从田间归来,眼见着那水牛摇着犄角远远来了又甩着尾巴远远去了。
十三不由赞叹此山果然风景如画,正要抒发一番,忽见几头猪受了惊吓似地边嚎边逃,却见大獾驱散了猪飞奔过来。
原来是那不知谁家的几头家猪偷跑出来,正在田里拱着吃麦苗,不防被大獾追着跑,都一时吓的四散奔逃。
十三见大獾又干了好事,也不意去理它,只检查了下背包,尔后就与它一同进了山,又叮嘱它几句,让它莫误了正事,否则回去有它的好看。
见大獾毫无诚意地低了头,十三一笑,又告诉它在此多耽搁一日就一日看不到小妖女,若耽误上三五个月不回去,恐怕小妖女连它的鼻子眼睛都不记得了。
大獾一听果然来了劲儿,十分自发地接过任务,嗖地一声蹿了出去打前锋,它任劳任怨兢业业,不敢偷懒绕道,一路十分尽心尽力,找矿的心比十三还急了十倍。
一人一獾一头扎进了山,此山轻易无人涉足,故如原始森林一般,树木绸密,万木峥嵘,那景色自是不消说,山雾霭霭,缥缈云水间,十分美不胜收,那脚下却是十分难行,老木枯枝,杂草丛生,又时有荆棘满布,十分难行。
幸而大獾在前清理,十三走的还算顺利,又见一路无毒蛇毒虫,十三不由心想,难道这老僧真有几分本事?不然这西南山地最是毒虫横行,何以自己走了这许久连个毒毛都没见,想了一想心下肯定,便把那驱毒咒掏出放在了衣襟内里口袋,又继续朝着山里去了。
十三顶着寒风走了多半日,鬼也不见一个,眼见日头将要下山,他一屁股坐在了一棵倒了的老树上,掏出矿图又细瞧了一遍,觉得自己路线无误,又叫回前方的大獾谆谆教诲。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你既是我家祖传的绝世宝贝,就不能失了名号掉了威风!”
十三往几人都抱不过来的老树干上一仰,双手垫在脑后,大剌剌地道,“养獾千日用獾一时,今天这一票发不财就全仰仗你这个盗墓灵兽了!现在就是展示你真实力真本领的时候了!快动起来,把大矿点个准穴,让哥看看你家传的手段,证明好歹你这些年没白吃饭!”
大獾听了此一篇话感到自己比窦娥还冤,它自跟了十三,被十三从小到大就把自己当搬运工,主要工作就是搬运他太爷房里的宝贝,小到吃食玩意儿大到古董字画,这么多年它背了让人喊打喊杀的贼名。
十三吃了它忍辱负重当贼偷来的肉,好不容易那一年给十三偷的宝贝能换个司令了,它才得以休假,没想到好景不长,十三被人赶下了台,它又回家当了使唤丫头,现下又被十三拎来干大票开大矿。
开矿就开矿吧,干活之前还被数落说自己吃白饭!
要不是自己家世代与十三家有契约,它早就撂挑子跑路了,跑之前还得狠狠欺负回来十三,出他娘的一口恶气!
一有了“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想法,它愤怒抬了头,及至他瞧见十三正举着那块老玉佩瞧,它一时又像个被扎了眼儿的气球,慢慢泄了气。
被祖上替签了卖身契的它英雄气短,在人家矮檐下只好低了头。
及至听到后来十三又提到小妖女,它更是把什么气不平之类的抛到了九宵云外,他像脚底烧了一盆火似的,拍拍两个大掌子!一会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听,一会又“哧溜”地蹿到树上乱望,他吸吸鼻子动动耳朵,一刻不停歇,活像个上足劲儿的小马达。
十三见它十分煞有其事,便紧跟在它后面走,及至走到漫天星斗,十三掏出矿图一看,才晓得自己按矿图的原本路线已走乱,确切地说已经迷了路。
看着前面的前锋大獾还在打了鸡血似地往深林里蹿,十三拦住它,掏出指南针想辨别方向,打开手电筒,睁着一双桃花眼对着指南针辩了半天,却他娘的发现指南针好像失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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