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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尚荣”头上、身上连同四肢都绑满了绷带,屋子里蔓延着一股辛辣的药气,这是接骨续命圣药“断延虫”的味道。
顾名思义,断延虫是一种虫,这种虫产于西川茫莽森林,最喜食腐肉,在吃腐肉的同时,可以排泄一种药,这种药外可以接续断骨,内可以修复内脏,的确是摔伤砸伤最好的药物。
白丁不仅仅是武者,他是从西川茫莽森林里出来的原住民,之所以长的白,而不是像昀泗那样的褐色肌肤,是因为他的父亲据说是罗斯人。
之所以是“据说”,是因为白丁没有见过父亲。他的母亲是西川流放犯的后代,遇到了越过大沼泽到西川讨生活的父亲,生下白丁。
他的“白”姓,既不是父姓,也不是母姓,而是因为他的母亲说“那人很白,你就姓白好了”。
茫莽森林里长大的白丁,自然对断延虫很是熟悉,他开门见山的对花石翡道:“夫人用这个药极好,再过些日子,大当家的就可以痊愈了。”
花石翡递过一张画像,画像里是一个中年书生的模样,她看着正在端详画像的白丁说道:
“家夫这一伤,恐怕容颜也会毁掉了!虽然他是男子,可他伤前如此重视容颜,若是让他整日家对着自己毁了的样貌,只怕……”
花石翡说到这里,放在榻上的“尚荣”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莫园儿从黑影里转出,握住了这双手。
少顷,莫园儿站起身来,对白丁说道:“白大人,大当家说他久闻白大人最擅易容之术,恳请先生帮忙,助他恢复容颜。”
白丁擅长的“易容之术”,不是世人寻常认为的临时改换容颜,而是永远。
白丁未置可否,他不易察觉的瞥了莫风一眼,莫风轻轻的朝“尚荣”使了个眼色。
这是事先商量好的暗号,眼色分三种,“是莫云”,为第一种,“不是”,为第二种,“看不清楚”是第三种。
莫风此时打的眼色,是第三种。
白丁说道:“大当家客气了,我受王爷派遣,来为大当家诊病,本就是义不容辞。只是,我要先看看大当家的脸,才能决定能不能治。”
这合情合理,只是莫园儿却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绿茫和莫风一眼,这才上前去解“尚荣”脸上的绷带。
莫风此时也听出了白丁话里的毛病,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白丁说他是“受王爷派遣”,言外之意就是李坤不在这里!那身边的绿茫……
白丁也有些尴尬,他本就是李坤派来,让他约上莫风,到花石峡来给“尚荣”看脸的。
李坤没想到莫风会让绿茫冒充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帮莫风顺利进入花石峡。
白丁出发以后,李坤才收到一瓣的来信,且一瓣觉得这事儿莫风做的有点玄,绿茫在“好再来”已经被人看出是蛇妖了,如果对方有心,岂不危险?
李坤这才临时让白丁配合莫风,务必保证莫风的安全。谁知白丁心里不喜莫风胆大妄为,对配合这种事只是虚与委蛇,时间久了,就把“配合”忘记了。
只是花石翡和莫园儿何等机敏,再补救只会越描越黑。索性不去管这件事,反正对方有求于己,能怎么滴?
李坤的手下都随主,一向不怎么在意“后果”二字怎么写的。
果然,花石翡就好像没有听清楚白丁说什么,站过一旁,看着莫园儿替尚荣清除脸上的绷带和药物。
绷带一层层打开,眼前的情形让莫风差点哭出声来。
这当然是莫云,尽管他脸上的肉几乎被断延虫吃光,只剩下眼睛处有眼罩保护,可莫风依旧一眼认出大哥。
莫风只能紧紧的捂住口鼻,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来,那样子,看在外人的眼里,就好像是嫌弃了。
白丁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风姑娘一向如此,连王爷那等仙姿,见风姑娘之前都要好好换衣梳洗,莫说这满脸爬满断延虫的人了。
只是这总归有些失仪,白丁以目示意莫风不要失态。
莫风却没有看懂白丁的示意,她继续按照约定的眼色提醒他,眼前这人正是莫云。
白丁很是奇怪莫风是怎么认出眼前这个几乎没有了脸的人的,他冲着花石翡点点头,说道:“大当家这病,能治。只是恐怕今冬都要花在治病上了。”
花石翡自然要请求白丁多施援手,莫风却很是为难,自己还要去钦天院,她又不会治脸,当然没有理由耽搁在这里。
白丁看出莫风的心事,暗道既然她能在这种情形下认出莫云,两人关系应该匪浅,为了弥补刚才不够“配合”的失误,白丁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需要娘娘给我帮忙,只是娘娘随侍长生子大人回钦天殿也很重要,这该如何是好?”
莫风大喜,什么“如何是好”?在这个世上,难道还有比大哥更重要的事情?
她很是热心的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然是先救人,再赶回钦天殿。师父不会怪罪的,我去跟师父说明。”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长生子玉简传音,为了表示自己不骗人,她将玉简递给白丁,让他替自己说。害的白丁好生的惶恐,紧张的急忙跪拜下来,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长生子满口答应,他很是关切的嘱咐莫风不要懈怠了功课,显然长生子已知莫风看了蔡业北的书目,嘱咐她剑法上也可以开始练了。
长生子的声音遁去,地下跪着的人方才擦着冷汗起来。莫风心里暗自冷笑,想着众人如此害怕,是做了亏心事,害怕长生子顺着玉简过来抓人吧?
花石翡等人虽也听说过长生子收莫风为徒,可没有亲眼见,没想到竟是这么亲密的师徒,教导起来竟是这么用心。
当下众人对莫风的轻慢顿时没有了,所有人的态度都恭敬起来。这让莫风心里更是不忿,暗道如果没有师父,终究被人欺负了去。
都是技不如人啊!她暗自感慨,从凡修就觉得技不如人,如今已经二重天修为,似乎依旧修为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