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罗尔杰打完球后,累了,也看这天色已晚,觉得想回家了,便跟他的伙伴们说:“我先回去了。”

  那群伙伴也就看看天,发现这都傍晚了,确实要回家了,也就不谋而合地说:“那我们也想走了。”

  紧接着,球场上最后一队打球的男生一哄而散,派个代表把篮球放在体育室里,其他人就纷纷向各家的方向走去了。

  罗尔杰向一把石椅走去,石椅上放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块白色干毛巾。他来到石椅旁后,看自己大汗淋漓的,便先是拿起毛巾给自己擦擦汗。打球打得口渴了,就拿起矿泉水像灌促织一样给自己灌水,“咕噜咕噜”地喝着水。他的喉结都在上下跳动着,看他那样子,像是好几天没喝过水一样。

  他喝完水后,那瓶本来有五百豪升的矿泉水一下子就全没了。他就随手将它扔进远处一个垃圾桶里,像投篮一样给自己投了一个完美的三分球。然后他抹去嘴角下残留的水,只是一个无意地抬头,就看到邓梦伊傻愣愣地站在他的眼前了。

  ……

  邓梦伊看着他那副诱人的肌肉弧线,以及刚才打完球后喝水时的豪爽,一下子心动了。这男人太男人了,不仅身强力壮的,而且英姿飒爽,但她可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得太花痴。

  她说:“没想到你这人除了会画画,还会打球啊。”

  罗尔杰自然是认得出邓梦伊,邓梦伊那道背影让他迷恋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说:“邓梦伊?我也没想到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没回家,不怕路上遇流氓么?”

  邓梦伊顿时乐开了。罗尔杰居然会关心自己,不是邓梦伊自夸,正常男生面对她这种倾国倾城的容貌,都应该紧张到腼腆地说一句“是啊”。结果罗尔杰不为所动,这般毅力非同小可。

  但她很有想象力,罗尔杰对她这么说话,很容易让邓梦伊扭曲意思的。她对他说:“所以呢,你想干嘛?”

  罗尔杰将毛巾拿在手上,他向来喜欢当护花使者,便目光炯炯地看着邓梦伊,说:“我想送你回家,可以吧?”

  邓梦伊笑了笑,她跟罗尔杰又不熟,可不相信罗尔杰这为人,说:“我怎么就知道你不是流氓呢?”

  罗尔杰听了就故意跟邓梦伊摆架子,说:“不要算了。”

  邓梦伊看他这模样,想也不应该是痞子流氓,也就索性让他当一回护花使者了,说:“那好啊。”其实她是很想跟罗尔杰单独走在一起,只是害羞,不敢明说,硬要拐弯抹角。

  罗尔杰满足地笑了一下,他其实也很想跟邓梦伊单独一起,他是万万没想到会在学校里碰着她。他跟她会有很多话聊了,他也已经迫不及待了,说:“那走吧。”

  邓梦伊说:“我先把自行车骑出来。”

  ……

  邓梦伊没有骑车,只是牵着车往她的家走去,一路上“吱吱”地响过。她想跟罗尔杰同甘共苦,就跟他一样走着路。

  他们走在一条安静的巷子里,安静得只有少数雀鸟鸣叫以及扑起翅膀往天空飞去的声音,还有巷子深处飘荡而出的情侣之间打情骂俏的声音、妈妈训斥八岁儿子的声音、一群孩子跟着一个孩子王在嘻嘻哈哈地玩解放军游戏欢快的声音等。

  那时,日薄西山的余晖洒在邓梦伊和罗尔杰的脸上,让他们精巧的面孔闪闪发亮。

  罗尔杰看她有车不骑,自然很疑惑,问她:“你干嘛有车不骑?”

  邓梦伊目视前方,说:“不行啊?”

  罗尔杰也没反对什么,说:“随便你。”

  接下来是十秒钟的冷场时间。

  ……

  十秒过后。

  邓梦伊问他:“你怎么会出现我们学校?”

  罗尔杰回答:“因为我就在南汇中学读高三阿。”

  邓梦伊一听,仿佛受到了惊吓,说:“天啊,我们是同校的。我还以为你是其他学校的,只是来我们学校借个场地打球而已。”

  罗尔杰也吃了一惊,想着这世界太小了,先在公园邂逅就不说了,还同读一所学校。他说:“我也很吃惊,咱们居然是同校的……你也是高三级的?”

  邓梦伊点点头,说:“是的,高三三班,你呢?”

  罗尔杰听到这个班级,顿时无颜面对了,邓梦伊这可是活脱脱的重点班出身的。他尴尬地回答:“高三十一班,普通班。”

  邓梦伊倒不在意这点,就夸他:“你干嘛说得像是没脸见人了,普通班怎么了,普通班就是学渣了是么,你这样想就是你的自卑了,我觉得你很多优点的。”

  罗尔杰很开心,能得到邓梦伊的赏识比中了百万彩票还开心,他问她:“优点么,比如?”

  邓梦伊头头是道地说:“比如你会画画,你会打篮球,你还很……”

  邓梦伊说到此处就不说了,罗尔杰察觉到古怪,问她:“很什么?”

  邓梦伊其实想说“你很man”,但为了不让罗尔杰孤芳自赏,就故意说:“你很单纯。”

  罗尔杰一听当然愣了,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这个形容词与生俱来就不是来形容自己的,他怎么可能单纯。他虽然小时候一直相信天上有神仙、月亮上住着嫦娥、自己是他妈妈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等,但长大后他凭科学完全解开了这些谜底——天上只有宇宙、月亮是月球不住人、自己是他妈妈和他爸爸**之后才诞生下来的等。

  罗尔杰也不想反驳邓梦伊什么了,说:“那好吧。”

  邓梦伊也无聊地应一声:“哦。”

  “啊啊。”两只乌鸦扑着翅膀、发出嘶哑的声音飞过领空,声音特别清脆。

  ……

  又是无聊的十秒钟过去。

  邓梦伊问罗尔杰:“你家住附近么?”

  罗尔杰回答:“是啊,再走二十来米就到我家了。”

  邓梦伊真心嫉妒了,这家离学校那么近,难怪还很悠哉悠哉地打完球后喝矿泉水。她说:“真是嫉妒死我了,家那么近……我家还要骑个十来分钟的自行车才到。”

  罗尔杰平平淡淡地说一声:“哦。”

  “你这臭孩子,给我穿上鞋子!”巷子里传来一个严厉的母亲训斥一个八岁孩子的声音,格外清脆。

  ……

  又是无聊的十秒钟过去了。

  罗尔杰问邓梦伊:“你怎么那么晚?”

  邓梦伊看着他,说:“我是语文科代表,帮老师整理作文,也就弄太晚了。”

  罗尔杰说:“哦。”

  “噗噗。”歇在枝头上的两只麻雀看见邓梦伊和罗尔杰的靠近,害怕地扑起翅膀往天空飞去了,声音格外清脆。

  ……

  又是无聊的十秒钟过去了。

  邓梦伊问罗尔杰:“对了罗尔杰,你平时是很爱画画呢,还是很爱打篮球呢。”

  罗尔杰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很爱画画了。我七岁开始喜欢画画了,拉拉杂杂地画了三年,十岁学会素描并且靠作品《大草原》获得最佳美术作品奖,十二岁学会画印象画,第一幅印象画是《母亲》,也获奖了。十三岁时还靠作品《一个女人的哀伤》获奖,十四岁学会彩描且靠作品《蓝天》获得美术潜力奖,十五岁学了一门雕塑艺术,并且靠作品《灯光下的女孩》获得优秀雕塑奖,十六岁……”

  邓梦伊阻止罗尔杰继续说下去:“别说了,我都开始怀疑我人生了。”

  她听罗尔杰说这么多成就,她都不好意思再说自己是重点班了,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不如普通班的他了。她觉得罗尔杰所言不虚,至少前些天他给她画的那副印象画确实美得无与伦比。

  罗尔杰也就闭口了,邓梦伊问他:“你从小就很喜欢画画吗?”

  罗尔杰听到这里,有点失落。邓梦伊倒是察觉到了,看他那样子,怕是感怀伤事了。她说:“算了,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罗尔杰也不想隐瞒邓梦伊什么,他本来就想找个倾心对象。他说:

  “我爸是一家大型国际餐厅的大厨,声名远赫。他想自己老了以后有人继承他的衣钵,这不,看中了我,但是我对做饭不感兴趣。我说我想做的是画画,我曾经好几次跟我爸闹翻,绝大多数是因为他不支持我去做我想做的,家里也只有母亲在支持我赞助我。有一天我爸过来跟我说:‘你如果想画画,就应该拿到一份关于画画的成就给我看,否则就乖乖地继承我的厨艺,好好当一名大厨。’……我不甘示弱,所以就在十岁时完成了作品《大草原》,因此获得最佳美术作品奖,我爸那会儿就对我刮目相看了,可他就把我当小孩子看,老是说:‘这局不算,再来一局。’紧接着,我的美术作品《母亲》《一个女人的哀伤》《蓝天》《灯光下的女孩》等都获奖了,可他就是不甘心,依旧说:‘这局不算,再来一局。’可那时我可是长到了十七八岁了,他这句经典台词对我可不管用了,我说:‘爸,这十几年来,大大小小的有关美术的奖项我都拿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硬要逼我去继承您的厨艺啊。’我爸就是倔脾气,还是说:‘我就是要逼你继承我的衣钵,反正……这局不算,再来一局。’……梦伊,你是不是觉得我爸很无理取闹啊?”

  邓梦伊很认真地听罗尔杰讲述完自己,都有点崇拜罗尔杰了。邓梦伊从小就是读书的机器,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兴趣爱好。而罗尔杰对美术的喜爱绵延了十来年,可看出他对美术用情至深。然而阻碍罗尔杰完成他的美术梦想的人居然是他血浓于水的父亲,这个事实还真是不争。

  她先赞叹罗尔杰:“你太多才多艺了。”

  然后,她比起回答罗尔杰“是不是觉得我爸很无理取闹啊”这个问题,更想先问他:“所以,你在学校是有什么职位么?”

  罗尔杰说:“我是学校青鸟漫画社的社长。”

  邓梦伊问他:“哦……那你平时成绩怎么样?”

  他倒是实诚,尴尬地说:“三百分吧。”

  邓梦伊一听,大吃一惊,这全部科目加起来怎么说也有七百多分,他居然仅仅考了三百分,这不纯粹一个学渣么。可她一个每次考试都考五六百分的重点班学生头一回觉得自己居然不如一个普通班的学渣,这个学渣在十八岁之前就已经靠画画给自己画出一片新天地了,而她自己还在读书机器的设定中无法自拔。

  邓梦伊对罗尔杰五体投地:“罗尔杰,你太强势了,我感觉现在走在你身边都特别有压力。”

  罗尔杰害羞地说:“你别把我说得太崇高,我就是心血来潮随便画画的,平日里可玩世不恭了。”

  邓梦伊内心是崩溃的,这些年读的书看来是来应付高考的,等到填志愿时,她就开始迷茫选填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了。她知道她这稳定的分数线,到最后肯定是她参考学校,而不是学校参考她了。可是,面前这个叫做罗尔杰的男生在十八岁时就已经获得大大小小的关于美术的奖项了。

  她说:“唉,看到你年纪轻轻就获得这么多殊荣,我开始怀疑我的人生了。”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罗尔杰想到邓梦伊还没回答他问题,便问邓梦伊,“对了梦伊,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爸很无理取闹啊?”

  邓梦伊想了想,说:“罗尔杰,你做饭有天赋么?”

  罗尔杰回答:“我五岁时,我爸就开始教我做饭了,到我十岁时,我才完全把心思花在画画上,所以严格来说,我对做饭的记忆还算挺清晰的。”

  邓梦伊继续问他:“那做饭和画画,你喜欢哪样?”

  罗尔杰毫不犹豫就回答她:“当然是画画了,七岁就开始喜欢着了。”

  邓梦伊回答得很理所当然:“这就对了,既然你不怎么喜欢做饭,干嘛想着去强制自己去做饭呢,你就应该坚持做你想做的事,比如画画。”

  罗尔杰听了之后,感触良多,说:“你说得对梦伊,我从七岁开始就喜欢画画了,画到现在都十一年了。”

  他向邓梦伊发出感激:“谢谢你,梦伊。”

  邓梦伊笑笑说:“不用客气。”

  邓梦伊鼓励罗尔杰去坚持美术的梦想,但她并不代表要罗尔杰完全放弃他老爸的衣钵。

  那一天,邓梦伊和罗尔杰走在一起,在落日放射下来的最后一点光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也紧密在了一起。

  在接下来的十秒又一个十秒里,邓梦伊和罗尔杰聊得你侬我侬,再也没有像当初见面时那样腼腆了。

  罗尔杰问邓梦伊:“我说梦伊啊,当初在公园被你没收的画你怎么处理掉的?”

  邓梦伊回答罗尔杰:“我才不会告诉你我把它装裱起来,然后挂在我房间墙上展示了。”

  ……

  “吱吱。”安静的巷子里回响起自行车被邓梦伊牵着走路时发出的声音,声音格外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