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怕的预兆令方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然而只过了半晌,这奇美诡异的景象便消失了。
泓一怔怔道:“常听人说默塔默泽一带风暴不停,没想到这还离着远,就有这样的奇兆……”
忽然间船上的那条小鲛人猛地开始尖叫起来,听那凄切的音调,好像是在哭。彼时,远海跟船的大鲛人也没了踪影。
众人心里本就烦恼,听这鲛人的哭声来得蹊跷,这东西毕竟是海中之物,可以通灵。眼见大鲛人也不跟了,小鲛人也开始慌了,端是不吉之兆。
和妶心中懂了恻隐之心,此刻前路未卜,不如及早放了这小鲛人去,也免得一会儿碍手碍脚。
披拂压低嗓子,“都过来。”
见他庄重非是玩笑,众人以为他又想起了什么好点子。原来披拂知天上这彩虹洞云不是好兆,无论将会有什么妖物作乱,零九六没准就会趁乱下手,为避免重蹈覆辙,众人还需早做准备。
然而与方才的处境不同,此时焚主已死,众人中又无一人熟悉默塔默泽的情况,要想猜出零九六的下一步计划实属难上加难。
楷人最是爱惜生命,三番两次地提出叫众人打道回府,还说再往前走必将踏入一片诅咒之地。
和妶反问道:“有什么说法吗?”
“那还要什么说法?你看我们出海这么多天了,可曾见哪一天是顺风顺水的?不过都是死里逃生罢了。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一定会撞上不干净的东西的!你不知道,这海上的事情说不清……”
披黧见这家伙又在扰乱军心,便恶狠狠地说道:“你再打退堂鼓,本姑娘便把你丢下船去喂鱼!”
这赤裸裸的威胁似有奇效,楷人果然话少了许多。和妶看这家伙吃瘪的样子忍俊不禁,却又明白此时不是笑的时候。
有一个疑惑深深地困在众人心头,那就是那幽灵般的零九六,到底藏在哪里了?
按说船上是不应该有的,难道零九六变成一条大鱼,一直跟着船底下走?
真是越想越离谱了。
“我们离默塔默泽还有多少路?”沉粼问道。
泓一摊开地图,“如果按照骷髅手地图中所记载的,我们才行了三中之一,连一半都还没到。”
众人听了唉声叹气,照这么耗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达默塔默泽。又或者,零九六在他们之前先一步到了默塔默泽……
“你看这地图上有一片三角海域,唤作如盘,那里便是默塔默泽的近海。千年前火山爆发的时候,在那地方留下了无数的海上暗礁,海底地形呈螺旋状,复杂莫测,更有北海巨妖出没,那东西足足有两座山那么高,能把整整一座岛吞下去。”
醒复情不自禁地往后瑟缩,“竟真有此妖物?”
“北海巨妖,那是上古大洪水时诞生的邪恶之物,乃是一条能引起海啸地动的千爪章鱼。万年来藏匿于海中,以海为被,既不会灭亡,也不会被毁灭,是当之无愧的海上霸主。我等虽有功力在身,可连日来疲于奔命,即便到时联手,恐也不是那东西的对手——”泓一轻蔑地瞥了瞥在一旁哼歌的楷人,“何况还带着这么个拖油瓶?”
楷人闻言愤愤道:“喂,有没有搞错啊,是你们一定把我抓来的!”
泓一懒得跟这厮多计较,继续道:“前些时候,若是能从零九六手里抢回水木秀钟就好了。按照骷髅手的说法,北海巨妖是海中阴气的凝结,贪恋寒凉而畏惧阳刚,且皮糙肉厚,非是上古的神器奈何他不得。那水木秀钟,乃是上古一等一克邪之物,又是青瀛大殿下和陵禺鬼王从海上带回来了,自可与北海巨妖一较高低。”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与北海巨妖一较高低的筹码?”披黧问出了众人心声。
半晌,泓一无奈地点点头。
沉粼思忖片刻,“其实,那倒也未必。”顿了一顿,道:“你们知道,零九六一直都在暗处跟着我们,我相信他是不会轻易退缩的。他既能跟到这来,说明他一定有什么破开北海巨妖的办法。我们到时候若是运气好,只需借力打力,便可闯过难关。”
楷人斜着眼儿轻哼一声,“说得简单。”
和妶问道:“你有把握吗?”
沉粼摇了摇头。
现在这个时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已经到了最艰难的境地。
海上的雾气重新飘了上来,这一次比之前更猛、更来势汹汹,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心头都不禁一凛,上一次,就是着雾气引来了鲛人之祸,这一次,谁知道又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小鲛人哭得更厉害了,凄厉的嚎叫刺破云层,在这湿乎乎的雾气中听来更觉得胆战心寒。
蓦地,霭茫茫的雾气中出现了一两个小蓝点。
随即一两个小蓝点变成两三个,三四个……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竟是一群蓝色蝴蝶。
蝴蝶怎么会出现在大海?
众人依稀记得,零九六几次出现之时,身边都跟着这种蓝晶晶的蝴蝶。
沉粼肃然道:“小心!”
不用他说众人也明白,这一次的危险比上一次来得更可怕。蓝色蝴蝶,那是零九六出现的暗号。
难道这家伙在海上还能为所欲为不成?
和妶情不自禁地往后退步,伸手紧紧拉着楷人,生怕有什么意外突然发生。可是,那些蝴蝶总是不远不近地隐没在雾气中,难以捉摸,似乎也没什么毒性。
和妶对楷人低声道:“离那些蝴蝶远点。”
这话终究还是说迟了,她回头一看,楷人恍若遗世独立般静立着,指尖上落有一双蝶翼微微颤动着。
那场面,恍若周遭的一切都消失在白色的雾海中了。而蝴蝶和他,都是彼此唯一的存在。
和妶闭上眼睛一声惊叫还没叫出口,生怕下一刻便是楷人躺在地上痛苦地焚烧。但是,过了半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