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音宫外,形形色色的各路仙神。
焚城斋心思大圣,灵狐剑派高峰妖尊,迦蓝界弘博高僧,枯禅岛华茂门长……
他们各个怒贯满盈,嘈杂的叫骂声沸反盈天,好像都为了一个事,要找司法大神巨魄讨个说法。
木客拦在殿外苦口婆心地劝解着:“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你们所说的,上清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华茂门长怒气冲冲地道:“一派胡言!本道十日前就已向司法神递交了请奏,至今杳无音信,叫我们怎么相信你们!”
弘博高僧双手合十,“无量寿佛!老僧亦递交了请奏,请求上清主理此事,奈何也是毫无回音啊。”
木客尴尬解释道:“诸位,上清界刚刚发生了大丧,司法神恐怕难以周转过来,还请诸位耐心等待!”
华茂门长更是怒不可遏;“胡说!不就是赤逢伯被杀那件事吗?难道他赤逢伯的命是命,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是啊是啊,上清处事不公,本座要告到天帝那儿去!”
“我们都是仰仗上清的仙人,若是今日上清不给我们一个交代,今日便不走了!”
“会不会杀赤逢伯和掳我女儿的是一个人?把他交出来!本门要杀了他!”
木客犹自苦苦解释着,人群却越发得激愤。楼澈蹑手蹑脚地穿过人群,看见玹璟的随身侍卫苍沙——正站在那里一脸苦恼。
楼澈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这是怎么了?这些人干嘛呢?”
苍沙小仙一惊,道:“太子殿下回来了?这些人早晨时候一个没有,此刻便像是约好了一般,一股脑地往德音宫钻,非要讨什么说法。”
楼澈道:“讨什么说法?”
苍沙抱怨道:“还不是他们的女儿莫名其妙地走失了。我上清又不是替他们看女儿的,他们女儿没了干我们什么事?还嫌事儿不够乱吗?”
从赤逢伯死后第二日起,上清诸地、冥荒五洲、魔界四海接连丢失名门之女,毫无踪迹可查,时到今日已经整整五十六名女子失踪了。
这些女子的父母都是雄霸一方的贵主,几乎动用了一切力量去寻找自己的女儿,依旧是徒劳无功。山穷水尽,只有闹到上清的德音宫来,以求解决之法门。
话正说着,巨魄推门,不缓不急地走了进来。裙袍猎猎,君子之风,威严之仪形于色。
人群顿时安静了许多,有的人低头行了个礼。
巨魄站定,道:“诸位,巨魄今日忙于别事,确有疏忽。多有遗漏之处,还请诸位不要介怀。”
华茂门长稍有犹豫,随即上前一步,道:“巨魄上神,我们并非故意找上神的麻烦,也知道最近上清界出了点丧事。可是我们的事实在耽误不得。如今我们这五十余人的亲女下落不明,让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如何不急!”
巨魄道:“我巨魄允诺诸位,此事,三日之内,定然给各位一个交代。”
弘博高僧不依不饶:“若是三日之后,上神没有找到诸女的下落,或是找到了人已死了,又该当如何?”
巨魄犹豫道:“这……”
华茂门长见巨魄有所为难,高声招呼道:“诸位!且听我一句!上神既说了替我们寻女,那么本门相信,上神掌管司法之事多年,一定会说到做到。而人是死是活,原也不是上神的过错,我们只求上神将真凶交给我们处理,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玹璟抓住这个话头,连忙安抚躁动的诸神。巨魄又详细询问了失踪少女的体态特征,一顿鞭辟入里的分析,仍是一头雾水,不少仙神又开始谩骂起来。
……
月黑星寒。
已经是亥时了。一个少女踏入法师塔地界,手里提了一串驱魔铃,行色匆匆,似乎急着赶往什么地方。
法师塔这边有好大一片野槐树林子,到了夜里黑乎乎的,飘荡着片片磷火,怪鸟叽叽咕咕,叫人胆战心寒。
少女似乎不太习惯一个人走夜路,总感觉有人跟在后面。窸窸窣窣的细微不断传来,少女知道冥荒怪事多,自己又有疑神疑鬼的毛病,想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
万籁俱寂中,少女双脚踩在枯枝上咯吱咯吱,一颗心跳得扑通扑通。有时候她好像感觉到身后的人的呼吸,马上就要抓自己肩膀的手……但猛地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刚巧一棵歪脖子老泪槐下有个破败的祠堂,半张屋顶都没了。少女心中惶恐,想着在稻草上将就一夜也总好过赶夜路,就快步走了进去。
月亮模糊得像长了毛一样,少女瞥见祠堂贡案上摆着几尊灵位,上面遍是蛛网、灰尘,古字更是难以辨认。她哆哆嗦嗦地拜了拜神位,随即蜷缩在贡案的一尊石像后面,想着如此也不算亵渎神灵。
缓缓移动的云雾蒙住了月亮,祠堂里漆黑一片。少女越想睡越睡不着,风吹枯叶簌簌,清楚地传入她的耳朵,中间还夹杂着人的脚步声。
她感到浑身发冷,竭力控制牙齿战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那个诡异的脚步声绵绵地、缓缓地,就像是老太婆佝偻的身姿,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少女紧紧闭上眼睛,并且暗暗握拳,准备出手抵抗。忽然间,那个可怕的声音消失了,两耳空荡荡的,只余风声、水声、虫鸣声、鸟啼声……
少女又侧耳聆听了许久,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想快点天亮,离开这个鬼地方。
正当她打算翻个身为自己找个舒服点的姿势时,蓦地冷汗从她的毛孔中冒出来。就在她的头上方石像顶,一张黑白分明的阴阳脸正盯着自己,死鱼般的双眼中没有一丝光芒。
少女“啊”地一声大叫,那张脸显露狰狞之色,那个人脸上噗噜噜生出千万道皱纹来,眼角下塌,迸射出青白二色诡异的光,尘灰四起,活生生蜕变做一老太婆,呜咽着幽幽的一缕气。
少女惊慌失措,抽出随身配剑,叫道:“哪来的妖魔——”
那老太婆犹如猫般猱身扑倒少女,口齿作锯齿状,蹡蹡然将少女手中剑咬碎成千万段。
老太婆喘着沉重的气息,嘴边的血柱顺势流到少女脖颈胸口之处,腐蚀烧噬,犹如沾了刺痛奇痒的芒刺。
血丝一根一根地缠上少女的眼球,咄嗟之间,她浑身僵硬麻木,似中奇毒。
少女双手一软再难撑柜,目光刹那间涣散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