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上隔帘,两人四目相对,复杂的情愫飘散开来,当中掺杂着红坟的疑惑,于是她先开口问:“你为什么会在四中?这副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男人推了推金属质的眼镜,嘴角的弧度敛开一抹玩味,“为什么我不能出现在这儿?”
“你要对四中实行什么计划?”红坟警惕。
“四中与我何干,我所有的计划都只与你有关。”男人理所应当地挑了挑眉。
红坟顿了顿,嗤笑起来:“你还真是从不隐藏对我另一半灵修的渴望……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把它还给我?”
无忱端坐在床沿,眉眼含笑地盯着红坟半晌:“我所期盼的是你终有一天心甘情愿地将灵修双手奉上,而不是因为某件事情作为交换,所以在此之前你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说罢男人伸手覆向红坟的额头。
后者惊鸟般朝后退了退,警惕地瞪着无忱,仿佛在警告他“别碰我!”
“别动,我只是想帮你移除身体里的癌细胞。”男人眼中一瞬间的受伤被镜片掩藏地很好。
万怨之祖半信半疑地将额头贴上他的手掌,淡淡地道了一句“谢了”。
无忱的灵修如潺潺流水从额部流向身体各处,胃部的癌细胞节节败退,被他用最轻柔的方式赶出了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时炸裂出一粒粒细小的微尘。
红坟感到身体瞬间轻盈了许多,就像是久病一场痊愈后连心情都变得不一样了,“你现在已经强到连‘斗转’之术都能轻易化解,我很难想象自己的另一半灵修对你还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男人揉了揉手腕,轻笑一句:“多多益善。”
红坟沉下眼眸:“我真看不懂你……无忱……不管是九百二十年前也好,还是九百二十年之后的现在……”
“我想,现在你应该尊称我一声许老师,毕竟我是你们班新来的语文老师。”他双手负于身后俨然一副师者模样,看来他很满意现在的身份。
“喂,你俩好了没?”不速之客掀开帘子,横冲直撞打乱了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赵亚力狐疑的目光滑过男人的脸,又滑过红坟,“你俩没做什么猥琐的事情吧?”
某怨祖恨不得朝他扔口铁锅,“你的思想能不能别这么龌龊!”
无忱懒洋洋地丢出一句“无聊”,随后便离开了诊室。
男人离开后,赵亚力讪讪跑到红坟床前:“这几天你去哪了?”
“明泽也的经纪人生病了,我去替他照看了一下。”红坟如实回答。
“不是吧,你这上赶着的媳妇儿作态也太露骨了吧?”赵亚力惊呼。
前者白了他一眼:“很明显吗?”
后者点头如捣蒜……
“那我收敛一点吧……”万怨之祖伸了个懒腰瘫倒在床上,心下收敛是不可能收敛的。
绵延多日的细雨笼罩在皇城上空,全民爱豆明泽也的通告活动在一夜之间被他推了个干净,手机几乎没有停歇的间隙,各大卫视、各路导演无不在催促他尽快完成高密度的活动,偌大的别墅里,他呆呆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花园里的植物在风雨中无助地摇曳……
她走了,再一次无声无息地消失,现在明泽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为哪一件事难过。
医院的通知电话挤了进来,“您好,刘雅梅女士经过抢救病情暂时稳定。”
害怕这个消息,害怕听到有关于刘雅梅的任何病况,他甚至不敢去想那张气若游丝的面孔……
少年抵住玻璃窗,他一遍遍在内心斥责自己的怯懦,可始终无济于事,他不想再感受失去的滋味了,如果注定又要被抛弃,那么他选择像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沙地里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少年长长的羽睫沾满湿润,如是夏日的荷叶上满布的露珠,寒颤的身体紧缩在一起,仿若一只破损的蛋壳。
不知是因为饿了太久还是怎么,他发现自己产生了幻觉,八岁的明泽也来到他的身边,顶着幼稚的锅盖头一脸笑嘻嘻地问他:“你的胆子已经这么小了吗?”
少年眼角的氤氲无措地滑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敢……”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小明泽也眸中纯净,像位世外高人一样又说:“我们能做的就是用最好的自己与身边的人一再告别,没有什么比留下遗憾更加令人懊恼的了,不是么?”
“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么…”他看向八岁时小小的自己,那时候他坚信着小红会回来,坚信着狗尾巴草里住着虫子精灵,好像只要他相信,一切就都会存在。后来渐渐长大,娱乐圈里大人的规则,资本的博弈,让他不再相信周围的一切,于是那些东西全部都消失了,残破的心灵无处可躲。
“去跟雅梅姐道个别吧,让她知道就算她不在了你也能矗立在顶峰,她一直在等你,不要让她失望。”说完这句话后,八岁的自己慢慢变得透明,消失不见。
明泽也抹了一把眼泪劝慰自己:“你该勇敢一点了……”
红坟依旧按照惯例来市立医院看望刘雅梅,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轮回门如约而至,瞅着她眉间越来越浓的黑雾,红坟失望地叹了口气:“哎,那家伙始终还是没有来啊…”
不知是否感觉到身边有人在叹息,刘雅梅虚弱地睁开眼睛,经过病痛的摧残,将她原本饱满的面部削成了皮包骨,看上去有些可怖。
“又是你……”
隐约能从她的口吻中听出失望,红坟勉强地笑了笑,“对啊,又是我。”
“我的状况……没多久了吧……”
红坟点头,“也许就在今日,也许是明天。”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安慰病人呢……”刘雅梅露出惨惨的笑意。
“你想见他吗?我可以把他带过来……不论用什么手段。”
孱弱的女人费力地摇了摇头,“我不想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会难过,会自责……”
红坟突然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有些轻蔑。
“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太过相似了,总是用我们认为对的手段去制约他的行动,美其名曰为他好,却从来不曾问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像当初我觉得你把他带走会比我一直照顾他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