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噗——!”胸腔挤压出的鲜血喷涌而出。
天幕浑浊,夜风穿梭在竹林,少女赤足蹒跚沿着崖壁前行,手中紧攥被揉成一团的绢帛。
鹅绒黄色的绢帛上赫然标注着一句死亡信息。
‘北斗双十里,寅时过半,《启黎传》剧组场务王崇,卒于电。’
记得自己胡吃海塞的时候,什么东西打在阳台玻璃门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转睛之际,暗影一闪而过,她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却寻不到其踪迹,打开包在石子上的布料时,红坟陷入了极度的困惑,瞅了眼屋内的挂钟,已是凌晨。
‘往北二十里,有个叫《启黎传》的剧组正在拍戏,里边的场务王崇会在四点的时候,触电而死。’这是什么,预言吗?红坟咬了咬唇,暗下心思不管这张字条出自什么目的,她都必须去现场。
尖锐的石子划破脚底板,将少女的神思拉了回来,她没顾得上足下的疼痛,而是揉了揉肩上的伤,三重降怨令打入身体里足够消去她大半的能力,每一次用凝神移动一段距离便会吐血不止,但若不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又怎么拖着这副身子赶到剧组?
皇天不负有心人,沿着正北路线一路连着凝神数次,遂抵一处林子,林中光亮斑斑,附近多是些人工搭建的物件,有草棚,有马厩,更有随地的塑料废品。
木屋跟前,各类机器,各个部门紧张配合着熬夜工作,举着打光板的人哈欠连连,被副导演一顿念叨,随着场记打板一声“action!”镜头后的画面好似进入了现实里的平行世界。
“不行,阿仇不会同意你独自去象梧山的。”女人一袭青莲濯濯,裙褶漪漪。
古装女人身后伫立一位高挑男人,袖缚缠绕双臂,束发于冠,说不出的干练,他右手持剑,上前来挡住了女人的步伐,“七星绫在你我手中根本发挥不出任何的效用,如今北辰仇身陷囹圄,耽搁不得多少时间了!你身上还有伤,此事只能由我来完成!”
男人苦口婆心规劝,女人则一再动摇,原本不做容许的态度忽而转变了很多,镜头前的他们非常专业,导演也连连点头,以为可以这么顺顺利利的拍摄下去,竟未想到突然有画外之音窜了进来。
“王崇!谁是王崇!告诉我谁是王崇!”
举着打光板的男人不自觉被自己名字摄去了注意力,朝机器后边探去,而他的动作起了连锁效应,将情绪里的男女演员们也都带了出来。
导演瞅着画面里的俊男美女勉强集中注意力的样子愠怒起身喊了句:“咔!”正当他欲上前教训这位场工的时候,突然被人猛地撞了一下,匍匐在桌上,瞬间暴跳如雷:“谁啊!是谁!?”
身边的副导演以及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将视线落到了一影穿着睡衣赤足跑进场内的少女。
只见少女心急如焚,在各路工作人员中间逮着谁便问:“你们谁是王崇?谁是?王国的王,崇拜的崇!快告诉我!”
“场工呢?都死哪里去了?这么大的幺蛾子看不到是吧?”副导演举着扩声器大喊。
举着打光板的人讪讪愣在原地不敢动,更不敢承认自己就是少女口中的那个人,随后负责推动滑轮车的工作人员一同上前架住了少女。
“几点了!快告诉我几点了?”挣扎的人儿忍着肩上的剧痛,扯着架着自己的人焦急问道。
一名好心的场工回到:“快四点了。”本来可以早点收工的,这下完蛋。
“具体时间!具体的!”红坟拉扯着好心场工的袖子问。
前者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三点五十九。”
话音未落,红坟赶忙挣脱了这几个人,正当场工们讶异一个小姑娘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量时,女演员身后的电缆正“滋滋”冒着电花儿,举着打光板的人正脚踩着它的前端。
“没有时间了!”红坟再顾不得旁人,举起自己的右臂狠狠咬了下去,鲜红的血液瞬间冒了出来,她抹了一把牙齿印上的腥红,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簪象牙白的色彩,“其名王崇,其命旦夕,找到他,龙骨笄!”
皎白的圆锥物像获得生命一样,“嗖!”得一声飞了出去。
片场众人只觉一道凌冽的风划破空气,而这阵风扬起的气流将打光板吹了起来,举着它的人差点没抓得住。
时间滴答,电缆上的电流像是交织在一起的小蛇,正以飞快的速度朝前移动。
“小心——!”
王崇今天是第一次来现场做场工,平日里他顶多负责帮剧组跑跑腿什么的,能得到近距离面对着名演员的机会于他来说简直就是白日做梦,然而这样的好运就是降临了,因为前一个负责这类事务的人家里有急事先离开了,副导演就临时点到了他来替班,他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完成工作,这样或许能得到副导的赏识,以后都让他来现场,直到这个赤足睡衣的怪异少女出现时,他都是这么想的。
少女朝他飞奔过来的时候,他仿若置身异时空,眼前的一切都清晰无比也缓慢无比,就连女演员鼻子上细微的毛孔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也就只有几秒钟而已,在他的脸部还没承受到巨大的冲击力之前,他至少觉得今天自己的表现还算可以,对明天,充满着希望。
柔光箱旁用以探照男女演员清晰面容的布光灯突然跳闸,整个片场瞬时黯淡许多。
工作人员们到处检查跳闸原因,力求将现场恢复,一时间,片场乱哄哄的,熬夜拍戏的两位演员也疲倦地回到了自己的房车里休息。
“你,还有你,拿着钱给我滚!”
树林外,戴着贝雷帽的副导演将几张毛爷爷扔向耷拉着脑袋的男人,男人委屈地拉扯前者:“副导,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副导!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女的!副导你相信我!”
“滚!”副导演对男人嗤之以鼻,躲瘟神似的抽回自己的袖子,临走之际朝男人身边的少女脚底下吐了口痰,“晦气!”
王崇捡起地上的钞票,愤怒地瞅了一眼身旁的少女,见其单薄的睡衣上多处血渍,又赤着脚,那股子即将脱口而出的指责又瞬间咽了回去,最后沮丧地问她:“姑奶奶你到底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啊!”
红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的话,五脏庙正面临非法拆迁,胸口好似被千万只嗜血乌鸦来回叼啄,刚一张口,泄洪般的腔血倾泻一地,染红了二人脚边的花草。
“我去!”男人朝后弹开两步,一脸不予置信道:“不是吧你?剧组血浆你也偷?”
少女喘着粗气凝视王崇许久。
“干,干嘛?你这什么眼神?怪,怪吓人的!”少女一脸阴郁,眼神深沉莫测,浑身散发着“贞子”的气息,令人顿生胆寒之感。
红坟收回视线转过头去,眼睑低落:“你走吧。”
“我跟你说啊,以后千万别让我碰到你了,为了你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我连工作都丢了!唉,又要去别的剧组重新开始了!都怪你!”男人临走之际,总觉得不叨叨几句都对不起这一晚发生的事儿。
“对不起。”少女幽幽开口道歉。
男人有种一拳头打在海绵上的感觉,噘嘴道:“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哼!真够倒霉的!”丢下这句话,失业的场工甩手离开。
待男人骑着小电动车的身影越来越远,红坟像是被扎了孔的皮球,瞬间泄了气,瘫软在地,剧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