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那年我喜欢上画画,起初连我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信笔涂鸦也好,正儿八经绘画也好,只要能画画,随时随地画,我的嘴角总是停不下来地上扬,因为我知道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心情就会特别的好。但我还不曾想将这份喜爱当做职业来培养发展,更没当过未来目标来发展。
16岁那年,我的成绩总在下滑,班主任几次找我谈话,除了数落我不学无术,就是斥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连大学都不一定能考得上。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不学无术在哪里,也不知道上不了大学就真的一无是处吗?
哪怕到了高三,班主任还是毫不留情地劝我休学,让我留级多补点课,让我不要再不切实际地奢求,老方对我很失望,至少我可以在他某一次失落地将我接回家的时候看的一清二楚。
又一次月考结束,我被老师拉进办公室谈了很久的话。具体的内容无非是质问我为什么学了这么久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为什么别人那么努力而我却还在拖后腿。
我心里是知道的,老师鞭策我当然没有错。但他说话实在太难听了,他给我贴了太多没出息的标签,以至于后来说得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垂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硬生生把眼眶里委屈的泪水逼了回去。
我那时心想,如果人生能像地球一样是圆的就好了,这样你一直沿着走还能绕出一个圈,你知道人生没有棱角,你就可以很有勇气地往下走,不用担心前路被阻挡,更不用担心这条路会走不通。可是大多数情况下,生活都像鞋头,要么是弧形的,要么就是尖的,除了越走越窄,根本没有其他形状供你选择,正如老师说的,我考不上大学,我死路一条。
虽然我的自信心很受挫,但我还是得安慰自己。我长这么大了,既没有经历车祸,也没有生过大病,我应该庆幸了。否则以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出半个小时,老师的话能让我嚎啕大哭不止。
待我离开办公室,我独自坐在操场的阶梯上发呆。
天是那么蓝,阳光倾洒,云卷云舒,有微风轻轻卷过,这么好的天气,为什么我会在学校里,读书也读不进去就算了,还要遭老师骂?
我怅然,我有些想不明白,尤其是对我的未来。老师劝我转文科,可我都已经高三了,就算转去文科真的还有希望吗?
“方心怡!”有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好像还带着一丝焦灼。
我回头,竟然是周闻宇。
“你……怎么了?”周闻宇不知从我的脸上看到什么样的表情,他微皱着眉,随即走到我身边,和我一道坐到了阶梯上。
“没什么啊。”我淡淡回道,甚至没有任何起伏。
我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说失落吧?我也没有那么绝望的失落,虽然老师对我鞭策已久,但高考离我还有八个多月的时间,我再紧张也紧张不到哪里去。
说难过吧?我不知道我该难过什么。我的成绩?我的成绩早就摆在这里,再怎么进步也不可能挤进班级前三十。我的未来?我都不知道什么叫未来。也许对正是高中生的我来说,上大学就是未来?那么上大学之后呢?
我不知道。
我只能用不知道来描述。不管是我现在的想法,还是我现在的表情。
反正周闻宇看到我这么回答,一时哑然不说,神色也跟着复杂起来。
因为老师是在午饭结束后把我叫过去谈话的,离上课时间还早。我就这么坐着,想彻底丢掉时间流逝的痕迹,想静一静。
就这么陪我无声坐了一会儿,周闻宇突然开口,“你有想过……试试其他方面吗?”
“试什么?”我茫然地看着周闻宇。
“你喜欢画画。”周闻宇侧头看向我,甚至不需要确认,“为什么没想过艺考?”
“艺考?”我像个刚步入高中的学生,不仅对高考一无所知,对考试的范畴也一无所知。
“老师劝你转文科了是吗?”周闻宇又说。
我点头。
“还有八个月,你还赶得及。”周闻宇仿佛比我还笃定,
“真的可以吗?”
从小到大,我都是逆来顺受,都是听从安排。老方让我读书,我从幼儿园一路读起,分科的时候他说数理化好,让我不要放弃,于是我毅然决然待在原本的理科班上,压根没想过还有转文科又或是其他。在老方里我要乖乖读书,要按部就班从小读到大,这条人生路上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才发现,原来长这么大,我竟然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都没有过?我真的有真正选过自己想走的路吗?为我真正期寄的未来努力过吗?
我突然想,我那么喜欢画画,为什么不试试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就中了呢。
事实证明,我至少有一次选择是对的,那就是在高三那年转进文科班,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备考。没有人看到熬夜练习笔画的我,也没有人看到我比往常更加认真地背文化课。直到录取通知书到来的那一天,我终于相信天道酬勤不是没有道理的成语。
18岁考上大学,我遇到了姜老师,作为良师益友,她是我这辈子都很感激的人。由她激励,我真正踏上漫画圈的道路。我拿起笔作为武器,为自己的战场开疆扩土。
姜老师问我,“你想用本名,还是想用笔名?”
“有什么区别吗?”恕我无知浅薄,短暂的十几年的成长并没有让我看透这其中的门道。
“当然有区别了。”姜老师细心为我解释起来,“你要想清楚,将来伴随这个名字的是成就还是骂名,你要自己承担,还是利用一个坚强的外壳来承担?”
对此,我深思不已。
很多年后,我想起姜老师对我的帮助,实在不止是在职业上,更是我人格上的健全。因为她,我开始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永远比我所想象到的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