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无车马,也无相见恨晚,少了期待,少了思念。慢慢的爱情也被消磨。有的是为了派遣寂寞,有的为了与别人合群,有的按部就班,有的假装恩爱却对面无言。
还有多少爱情,是守着清灯静坐,纸短情长,吻你万千。
淡黄香醇的茶水珠玉落盘,溅起一圈涟漪:“想什么呢?”田芸见安遥捂着杯子发呆。
对上带笑的眼睛。
“阿姨,您和黎叔的感情真好。”安遥坦然。
田芸放下杯子,脸上的细纹挤到了一块:“我和他好。就这一个破民宿,也挣不了多少钱,每天还累的不行。要不是看他一个粗人可怜,连饭都不会做,我早就找别人过喽。”
不喜欢,怎么会那么走心细致打理。又怎会顾忌他一个粗人过的好不好。爱一个人,即使不说,身上每一个细胞都会把她出卖的。
“真好。”安遥淡淡地笑。
又喝了几杯茶,安遥看田芸在忙,就简单把自己东西收拾了下,吃了点民宿里的小吃,步出门外。
玉脉山虽在眼前,其实离得还有一两公里。在此之间,错落着各式各样的民宿。道路上有些坎坷,有的地方铺满了碎石。
安遥捡着平坦的地方走,越走近温度越低。安遥拉着被风刮起的衣服,抬头看天,却发现头顶黑云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
她没有带伞,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路上人稀车少。须臾之间,大雨劈头而下。
安遥抱头躲雨,却发现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隐隐约约瞧见山腰有一院子,无奈之下只好到山上跑。
……
群山如同盘龙之势朝着南方怒吼,南方的天空黑如墨沉下。霎那间,整个世界暴露在雨剑之中,无所遁形。
这是白洛羽打的三次电话,还是没有人接。白洛羽擦擦脸上的雨水,继续和车里的人周旋。
“叔,你就把我送到山边就行,我自己走过去,给你两倍的车费,行不行。”
他坐着最近的一班高铁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到了车站,说是去玉脉山竟然没有人拉他。
“小兄弟,不是叔不拉你去。这大雨天昏昏沉沉的,那边路又不好走,谁敢过去。”黎大厂面露难色,“刚才也有一个过来玩的,住在我们民宿。我家离玉脉山不远,要不把你拉到我家附近你下车。”
看白洛羽眉头紧皱,一定有什么急事,黎大厂当机立断把他先拉民宿,拉过去之后再劝说他等雨过了再去山里。
路太远,步行到不了。白洛羽打开车门坐进去:“行,叔,咱们赶紧走吧。”
“好嘞。”黎大厂一脚油门加满。
雨势还是没有削减,晦暗不清的光让白洛羽心里更加抑郁沉重。像是压了一座老城,摇摇欲坠即将倾赴。
在咖啡厅都说好了要一起来玉脉山的。
白洛羽嘴唇抿成一条线,看着窗外,一阵一阵雷声更加火上浇油:“叔,还能更快些吗?”
“孩子,快不了呀。你也别急,再有二十分钟就到了。”黎大厂也是急的发汗。
二十分钟如隔天垫,天晓得白洛羽是怎样过的。脑中浮现安遥的笑脸,不忍再想其他不好的事情。
车刚停下,白洛羽就借了辆摩托就冲出去。
“诶,小兄弟,天晴了再去呀。”黎大厂在后面拿着伞追,追不到又借了邻居的摩托。
一路上,风很大,雨很大。彻骨冰凉的雨水顺着白洛羽的头发流到脸颊,然后又涌进脖颈。慢慢的整身衣服没有干的地方了,脸上也被路上的树枝挂了彩。
山路本来就狭窄,至多过一辆车。到了下雨天,石头又滑又陡。白洛羽紧握着车把,才不至于从山路上摔下,滚入从林之间。
到了山脚,虎口开裂地生疼。
白洛羽下了摩托,抹着脸上的雨水:“安遥,安遥,你能听到吗?你在哪?”
越往里走,愈来愈寂静。山上的绿林在黑云的压制下,竟然也染了一片黑。
“安遥,安遥,我是白洛羽,听到了回答我一声好吗?”白洛羽声嘶力竭地拿起手机。
雨水落在屏幕上,立刻乱了屏。白洛羽使劲用手擦,却发现哪里都是水,根本无济于事。到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团潮湿的卫生纸。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白洛羽更加确定安遥是在山里了。正要报警,一阵轰鸣声从远处传来,传到白洛羽耳朵里直接炸开。
白洛羽抬眼望着远处崩塌的一块。
手里最后一点热度都没有了。不多久,一个救护车从旁边经过,径直往前开,后来开过一辆消防车,有人拉了路障。
白洛羽拉住一个人:“大哥,前面怎么了?”
他心知肚明,却不忍相信。
“前面有一女孩被泥石流压住了。现在这里不安全,你赶紧去安全地带。”
女孩?泥石流?
他曾听人说过,当心爱的人生死未卜的时候,那个人是有感觉的。
就像……
自己的灵魂被抽掉了一半,整个人都是浑噩的,脑中全部都是她的样子。可是一转眼,就能看到失去她以后,恐慌、无助,整片天空变成苍白,梦一样的虚幻。
“安遥!”白洛羽整个人都在真空中。
不知道磕碰了多少次,被多少人拉扯。他还是凭着自己的力气摆脱众人,冲到最前面。
他看到了一双手,沾了血,细长苍白。整个身子都被乱石埋下。
他心爱的安遥,他还没有来得及表白。他还每天气她,说她……
“小伙子。”正匍匐在地上扒乱石的消防员扭头,看到双眼发红的男孩。
“别急,不会有事的。马上就能救出来。”他当然能看出这个女孩对男孩的重要,重要到连手都不要了。
心疼之下,把手套给他。
“安遥,你挺住。我来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白洛羽嫌手套妨碍动作,坚持用手扒着。
“安遥,我们还要查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安遥,别睡,梦里一点都不好。”
“安遥……”白洛羽语无伦次地絮叨。
救援人员不忍,把手套硬塞给他:“赶紧带上,不然手早晚都得废。”
白洛羽似乎听不到声音一样,只重复着机械动作。
可是那是手呀,血肉维系的手。不多时,指甲划在岩石上发出怂人的响声,齐齐断裂。指尖的血渗出,越来越多,流在泥地里,红红的,变成一条染血的水流。
他看到了她的身体,看到了她的腿,血肉模糊,再看到她的脸。白洛羽整个人僵坐在地上,再也出不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