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日光隐去,只剩下淡淡的光线照在白洛羽的半边脸,不愠不喜。就似乎那一巴掌打的不是他,从始至终,眉头都没有眨一下。
安遥以为是某个登徒子,用的力道极其之大,右手的掌心热辣辣的有些疼。
白洛羽伸手,抚上安遥的额头。
安遥下意识偏开脸。
白洛羽手中落空,他的动作僵了一下,穷追不舍地盖在安遥偏过的半边脸:“不热了,看看烧退了。”
她晕倒了时候他就在她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那个时候,他不出现。
现在,她也不需要他了。
安遥唇角弯了弯,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她回头,以最肆意灿烂,满不在乎地语调:“是呀,都好了,你现在也可以走了,打个点滴而已,没什么可以看的。”
“我不看点滴,我看你。”白洛羽在床边坐下,声音低低地。
他再傻也知道安遥为什么发高烧晕倒。
昨天去接他回家之后,安遥睡在客厅的沙发,只盖了一层小毯子,一定是那个时候感冒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洛羽带着歉意。
他心知今天只忙着展馆的事,冷落了安遥。
安遥冷哼一声,她真的很怀疑她在白洛羽心中的位置。
宴会比交往纪念日重要,展览比女朋友重要,她的心意远没有他自己的事情重要。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在万达的时候,其实如果他在临走之前,当着那女孩的面多和她待几分钟,她就原谅他了。
可是呢,看到她走,他没有追过去,甚至连找一下都没有,径直和那女孩离开了。
她不是圣人,她会吃醋的。
她也很小气,她会怀疑的。
她心没有多大,要的不过是他在需要的时候表现出来,他对她那一点点在乎。
她不会耽误他的事情,更不会无理取闹缠着他不放。他有他的天空,她给予他相应的自由。
在他飞远的时候,她不过是希望他能够回一下头,看一下他。
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
展馆的事情晚去五分钟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她是一个人,五分钟主以让他失去她。
白洛羽坐在安遥床沿上,手机被他放在一边,他伸手握住安遥垂在被子上的那只手。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就像她此刻的眼神,寒气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女孩的一举一动都无不彰显着她此刻对他的反感。
白洛羽对着安遥毫无办法。
他盯着自己落空的手,若无其事地笑了下:“安遥,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东西。”
“不要。”安遥把脸侧到一边,面无表情地回复。
她现在是真的不想看见他,所以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负累。
生病的人很容易心烦意乱,再加上李紫烟还没有找到,安遥心情更是不好。
白洛羽每一次出现都让她想到他喝醉拉着别人的手那个夜晚,想到两人吵架的那个夜晚,想到他和别人说笑着与她擦肩而过……
白洛羽嘴角紧紧抿着,盯着安遥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安遥都没有回头,他认命地起身:“我去给你买吃的,你等我一会儿。”
白洛羽不温不火的态度彻底惹怒了安遥,她直起身子:“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了,你不用来看我了。”
白洛羽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苦笑着转身,侧脸紧绷成一条线:“安遥,你这是要和我分手吗?”
分手?他是想分手吗?
进来这么久,安遥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白洛羽。
他穿着黑色风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了,额前的蓬松的短发遮住有些发红的眼角,眉目间尽是疲惫。
他唇微微长着,问出那句话之后,就站在那里,不愠不喜,弱弱的光线笼罩下得他的脸有些模糊,也有些陌生。
扪心自问,即使两个人这样尴尬的处境,安遥都没有想过分手。
白洛羽倒是大刀阔斧地把这两个字说出来了。
“对,”安遥毫不相让,直直地迎上他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我来说。”
“白洛羽,我们分手吧。”
原来这才是她所有情绪的源头,她想和他分手,没有一丝犹豫就说了出来。
白洛羽心情莫名地平静,他站定,深邃的眸子浮光掠影而过。
有她的笑,她的闹,她的怀抱,她的好,她的撒娇和她的任性……
所有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里如奔腾的大海,掀起剧烈的波涛。
白洛羽眼眸越来越深沉:“安遥,我不许。你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到底为什么……”
他的心像是被人钉在了十字架上,受着全世界最难熬的酷刑:“到底为什么……”
他走过去,满脸戾气横生,疼痛要把他淹没了,看着床上眼眸坚定的的女孩,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到底为什么……你不要我了。”
白洛羽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掩盖住眼底的落寞和可怜。
是的,可怜。
十年前是她把他从无望的深渊扯了出来,十年后又是她把他从痛苦的执念拯救。
一直以来都是她,她像是阴雨绵绵里的三寸阳光,把他的世界点亮。
没有安遥,就没有白洛羽。没有白洛羽的安遥,也是不完整的安遥。
两个人在冥冥之中早已羁绊地越来越深,不分彼此。
为什么不要他。
安遥眼里一下子蓄满了泪花,她低头看着趴在她手上,把头埋进被子里的白洛羽。
忍了好久,还是把手搭在他的头上。
他的肩背微微颤抖着,埋在被子里的头还是没有抬起来。
安遥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迟疑的伸出手,只碰了一下,就触电似地收回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看着指尖那一点点水光,迟疑地放进嘴里,是咸的。
安遥看向窗外,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和屋子里隔绝成两个世界。
良久,白洛羽抬起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安遥还是很细心地发现他眼球上的红血丝。
所以说……刚才白洛羽是哭了。
安遥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偃旗息鼓了,对着白洛羽,她再也生不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