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容qiáng忍着笑意端起酒杯:“多谢延公子前来相送,我先gān为敬。”
说着话仰脖子喝gān一盏,绣珠都来不及阻拦,跺着脚小声嘟囔:“原先一滴酒也没沾过,这下可好,一盏灌了下去。”
延孝文说声慡快,夺过宝来手中酒杯一口喝gān,抹一抹嘴角道:“四姑娘你放心,以后这乔家上下我来关照。”
“你不来惹我们,我们就阿弥陀佛了,哪敢劳你关照。”素华冷言冷语。
“都说松少奶奶通情达理,怎么就不许人洗心革面呢?”延孝文拍一拍胸膛,“你瞧着吧,瞧着我与乔柏谁先考中秀才。”
素华嗤了一声,延孝文颇为无奈得冲乔容作揖道:“四姑娘一路走好。”
乔容说声多谢,他飞快瞅她一眼,叹口气转身走了。
因有延孝文这插曲,乔容上车后松快不少,对绣珠道:“我瞧这延孝文本性不坏。”
“管他是好是坏呢,不关咱们的事。”绣珠哼了一声,“姑娘可记得夏日里打趣我,要将我许配给延公子,没曾想现世报,姑娘差一天就做了延少奶奶。”
“你听说后得意了是不是?”乔容伸手去拧她脸。
“听说姑娘要跟那恶少成亲,我恨不得替姑娘去。”绣珠眼里泪花浮了起来。
“刚才看他那样诚恳,我倒真想把你托付给他,省得跟着我回杭城受苦。”乔容两手揪着她小辫儿。
“为姑娘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是愿意的。”绣珠指指她,“姑娘为了我,还是戴上帷帽,可好?”
“到了深渡就戴。”乔容揭开车窗帘,“这会儿我要痛痛快快再看一回徽州的风光。”
又看到来时路过的庄村,午后冰雪消融,马头墙上青黛色的屋瓦露出了头,像是那位大画家在白布上用心勾画出的线条,在青天下重重叠叠虚虚实实静止不动,有大人在扫除石板街上的积雪,又有孩童在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静的画便动了起来,奔涌着跳跃着,她不由笑了起来,是真正轻松的欢快的笑。
过了几座村庄,前方路过山神庙,她趴在车窗口向外望着,绣珠问道:“姑娘想起来时避雨的时候了?避个雨可真是热闹,张阿大,宝来,秦公子,孙小公子,老陈,每个人都不同,每个人都有趣。”
乔容嗯了一声,绣珠自语道:“这种雪天,只怕孙小公子又不敢出门了。那样病弱的男子还是头一次瞧见。”
乔容又嗯了一声,绣珠又道:“这些人里秦公子最捉摸不透,他为人豪慡,就是说的话不招人爱听,他也不肯说真名,不过孙小公子也没肯说名字。”
说着话揭开帘子喊一声宝来:“你到杭城可见过孙小公子?”
“我还真到西河直街找他去了,人家跟我说孙家搬走了,我问搬到那儿,没人知道。”宝来大声说道,“问得多了,有个大娘跟我说,别看一样住在西河直街,孙家跟我们不一样,是我们这儿的土皇帝,没人敢多打听他家的事。”
“我就说嘛,西河直街的人怎么会有那样大排场。”绣珠又问宝来,“秦公子呢,他是哪儿人,真名是什么?”
“西边的,真名就叫秦来宝,你怎么不相信人家?”宝来回头质问。
绣珠指指他:“真是个傻子。”
“你倒是不傻,谁都不相信,天天难受不难受?”宝来瞪着大眼睛。
“只怕姓也不是真的。”乔容懒懒说道。
宝来对她比对绣珠客气些,瞪着的眼睛小了些:“那他姓什么?”
“姓什么都行,只要别姓唐。”乔容隔着斗篷捂上贴身的那块玉牌。
玉牌外祖母给母亲的遗物,母亲将阳极给了父亲,自己留着yīn极,她离开杭城回来延溪的时候,父母亲将玉珮解下为她戴在颈间,父亲说保佑她一路平安,母亲说以后这个归你,等你有了心上人,阳极给他,yīn极自己留着。
她想起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对县太爷说道:“这块玉珮本是一对yīn阳鱼,阳极在唐公子那儿,yīn极在我这儿,是父母为我们订亲的信物。”
脸上不禁有些发烫,手抚上脸颊,耳朵也烫了起来,gān笑两声心想,说了又怎样?反正山高皇帝远的,那天就那么几个人,料想也不会传到那个唐公子耳朵里。
正自我开解的时候,胡二说道:“依我看,秦公子还真有可能就是西安唐将军的公子。”
乔容想问为什么,却不敢问出口,生怕胡二有确凿的证据。
绣珠替她问了:“胡大叔怎么知道?”
“听说住在里正家的叶小将军,对秦公子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若不是少将军,他怎会那么服帖?”胡二说道。
“胡大叔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乔容忙道,“依我看,地位最尊贵的住里正家,地位低一些的住客栈,才是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