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珠呢?把绣珠叫来。”乔容嘶哑着嗓子说道。
“绣珠和兰香吃里扒外,太太吩咐卖到青楼里去。”婆子得意说道。
“你们别乱来啊,因为绣珠服侍得力,父母亲早就废了她的卖身契,她不是奴仆,她是你我一样的身份。太太卖了她,按律要斩首,大娘你是从犯,按律流放。”乔容慌乱着,声音很大。
那婆子嘟囔一句什么,脚步啪嗒啪嗒离去,乔容又忙喊道:“听大嫂子说,兰香也是一样,兰香已经许了人家,腊月里成亲。”
“死丫头倒是好福气。”婆子骂了一句,走得远了。
乔容瘫坐在地,绣珠确实废了卖身契,兰香的事她不清楚,不过大嫂子如今神志不清,她们也没地方问去,先将人救下再说。
想到素华,她心如刀割,如果松哥不能平安归来,大嫂子只怕从此疯癫,再不会清醒。
周遭再无声息,她靠着门板大睁着眼坐了一夜,早晨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她站了起来,扶着栏杆撑着虚软的腿上了楼梯,从侧门进入回廊,倚着曲栏向外张望。
花园外长chūn花开得更加繁茂,有几枝探入花园,花朵挤挤簇簇,密集得让人厌烦,长chūn花枝延伸处的小街尽头,大樟树的枝gān虬结得近乎狰狞。
她望了许久,没有人影经过,她求救无门。
突然就想起秦来宝,想起他在山神庙说过的每一句话,他说忠言逆耳,是啊,如果那会儿听了他的话,能平心静气问问他为什么那样说,他又知道些什么,也许自己会返回杭城,又或者,自己会收敛言行,最起码,昨日下午归来时,看到大太太那样诡异,自己能有所提防。
可惜的是,自己只想听想听的,只愿意听愿意听到的。
她看着那棵大樟树,那日清晨,他就站在树下,仰着头漫不经心四处观瞧,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他的嘴角扬了起来,他的眼睛很亮,目光灼灼,好像在说什么。
他无赖跟着大嫂子进了正堂,无赖让大伯父留他吃茶用饭,他在延溪村呆了数日,他在财神客栈因为里长公子说父亲坏话,挥拳揍他,他骑着马经过她身旁,疯了一般疾驰出村口。
乔容心中狐疑,难道他知道我?或者,他家中有长辈认识父亲可是,父亲没有提到过有姓秦的朋友。
她甩一下头,目光从樟树下移开,故旧与否,他已经离开延溪村了,帮不到我。
她颓丧坐在美人靠上,闭目想着主意,似乎只能等待,等着大伯父从歙州归来。
对了,歙州,她惊跳起来,怎么忘了李伯夫妇?李伯老成持重,可以帮我。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
突听吱呀一声,楼下小厅的门开了。
第19章绣楼⑤
她冲到楼梯口,迎面上来一位粗使丫头,放下手中食盒转身就走。
“等等。”乔容看她有些呆头呆脑,试探问道,“少奶奶怎么样了?”
“疯了。”丫头硬梆梆答道。
“绣珠呢?你可见到了绣珠?”她又问。
“不认识。”她摇头。
“就是总跟在身边的那个丫头,圆脸大眼睛的那个,爱穿粉色上衫,绿色裙子那个。”乔容描述着引导。
“也不认识你。”她又摇头。
看来她们特意派了这个丫头来给她送饭,乔容有些气馁,又不肯放弃希望,问她道:“你总认识兰香吧?”
“认识兰香姐姐。”
“见到她了吗?”
“她在浆洗房,她要嫁人了,新娘子都很漂亮……”那丫头说着话,抬手指着她头顶笑,“这个好看。”
“你喜欢这个?”乔容拔下发间珠钗。
她嗯嗯连声:“亮晶晶的,好看。
”
乔容将珠钗搁在掌心,往她面前递了递,声音放柔放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爹娘叫我笨丫,她们都叫我傻丫头。”那丫头伸手来拿珠钗。
乔容手握成拳收了回去:“下次让胡妈妈来给我送饭,这个就给你。”
“你骗人。”她噘了嘴。
乔容想了想,摘下耳垂上的一对明月珰搁在她手里:“这个给你。”又摊开手,给她看掌心的珠钗,“等胡妈妈来了,再给你这个。”
笨丫将明月珰在耳垂上比划着,乔容忙道:“让别人看见,会说你是偷的,会打死你,你偷偷藏起来,回头jiāo给你娘,给你做嫁妆。你做新娘子的时候,戴上去亮晶晶的,也很好看。”
笨丫连忙往衣襟里一塞,又拍了拍保证妥当,乔容将珠钗在她眼前晃了晃:“记住我的话了?”
“记住了,下顿饭让胡大娘来送,我不来了。”她蹦跳着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嘟囔,“骂我我也不来,打我的话,我就躲在胡大娘身后,胡大娘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