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容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她冲他嚷道:“你絮絮叨叨的,故意招我哭,可恶……”
宝来笑了,指着她说道:“你才是爱哭鬼。”
哧得一声,她含着泪笑了,她叮嘱道:“宝来,你要多关心仲瑜。”
“我知道,他虽说成了大画家,可他家中艰难,我会关照他的。”宝来拍着胸脯说道。
乔容伸手又想抱他,他敏捷躲开了,挠头道:“你以后除了唐棣,不许抱别的男人,他那个人醋劲儿大,气性也大,生起气来可够你哄的。”
乔容又忍不住笑了。
有漕帮的船沿途护送,一路十分顺利,行程过半,乔容安静读书,绣珠扒着舷窗向外张望,指着前方道:“姑娘,看到山影了。”
“就是说,要进入徽州地界了。”乔容搁下书说道
绣珠哦了一声:“这边的江岸两边地势平坦得能跑马,到了徽州后,两边都是石头,走路都不能落脚。”
乔容说声是啊,又拿起书来,绣珠又道:“有一位白衣的公子,骑的马都快飞起来了,看得人心惊胆战,不对,不是白衣,是麻衣,好像是在孝中,难道是奔丧去吗?”
乔容心中一拧,跑到绣珠身旁探头向后看去,就见江岸边行人中,一位穿着麻衣的青年人骑着枣红色的骏马,打马飞快,不断超过前方的车马。
“是小公子。”绣珠喊了起来,她抽出帕子挥动着,“小公子,我们在这儿。”
他用力甩几下响鞭,乔容呆愣看着他越追越近。
追到离她最近的岸边,他驭得一声勒马慢行,缓缓跟着她的船。
他两手紧紧抓着缰绳,他低着头不看她。
“仲瑜。”她轻轻唤他一声。
他抬起头来,他的脸被烈日晒得通红,他的嘴唇gān涸,眼神恍惚而忧伤。
“仲瑜,回家吧。”她qiáng忍着眼泪看着他。
他轻声说道:“我不放心,来送送你。”
“丁泓派了漕帮的两条船护送我,你放心吧。”乔容指一指一前一后两条大船。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回家吧。”乔容恳求看着他。
他没说话,只是固执而缓慢得跟着她的船策马前行。
走着走着,他的前面没了路,马儿原地抛着四蹄停了下来。
他茫然看着她的船顺着江道拐个弯,进入两座山峰之间的江面。
她离他越来越远。
突然,她从船舱中跑了出来,她站在船尾冲着他大声喊道:“你母亲是我bī死的,陈叔知道一切,你问他去。”
呆愣间,她的船已远走,被山峰阻隔,再也看不见。
他的眼泪落了下来。
“只要姑娘不说,谁都不会说的。”绣珠不解看着乔容。
“他失去了采薇,又失去了母亲,他不知道为何还要活着,他痛苦而绝望。”乔容两手死死攥着扶栏,定定望着他所在的方向,“只有仇恨,能支撑他活下去。”
绣珠扑闪着眼似懂非懂。
“其实,还有一线希望,可以让他不那么恨我。可是,若那一线的希望落空,他会更加绝望,还是让他恨我吧。”乔容低语道。
绣珠更加不懂,只是说道:“我觉得,小公子不会恨姑娘的。”
“他会的。”乔容带着气说道。
绣珠一愣,她已疾步回了船舱,捧起chuáng头的黑色陶罐,抱在怀中发呆。
姑娘常常这样发呆,绣珠不知该如何解劝,只盼着早日回到延溪,少奶奶素华可以劝得她开怀。
盼了七八日,终于到了深渡码头。
主仆二人刚上岸,就听一人声如洪钟喊道:“四姑娘,绣珠,我在这儿。”
随着喊声,一个面庞黝黑的大汉冲出人群,憨笑着跑了过来,来到乔容面前恭敬作揖道:“大少奶奶自从得了信,算着日子说前日就该到,打前日开始,就派我到码头上来等着,总算等到了。”
“多谢胡二叔。”乔容客气笑道。
“胡二叔有些变了。”绣珠瞄着他笑道,“变得gān净利落有jīng神了。”
“我娶亲了。”胡二嘿嘿笑着,“我家娘子爱gān净。”
“那给胡二叔道喜了。”乔容微笑说道。
漕帮的汉子看有人来接,过来跟胡二攀谈几句,放心将人和行李jiāo给他,给乔容行个礼,上了船掉头而行。
马车行得又快又稳,乔容一路上没有向外张望,徽州的山水早已扎根在她心中。
路过山神庙的时候,她突然说一声停。
马车缓慢停下,她揭开车窗帘看过去,湛蓝高远的天空下,山神庙静静伫立着,幽寂而从容。
她想着前年那场大雨,她与唐棣仲瑜宝来在山神庙中邂逅,雨停后各奔东西,本以为是匆匆过客,没想到各自的命运jiāo织在一起,竟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