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还没死,他是中了毒,尚有一口气在。
只有如此才能救他吗?堂堂天璇王,及冠已过,却从不曾与人亲密如斯,便是对那人,也不曾奢望过。
罢了,罢了,孤王已害死了他,难道还要失去你吗?这样的话,孤王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也没了……
抬头,举碗,将参汤含在口中,又弯腰俯首,往下些,再往下些,陵光轻轻合眼,将微颤双唇附上公孙钤依旧泛紫的双唇……
灯火摇曳,墨发相接,这一瞬间,恍若梦境。
陵光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寝宫,匆匆洗漱完毕,他便躺在chuáng上,拿被子蒙住了头。可是毫无睡意,只有满腔的难堪和满脑子的晕眩。不要想这个,不要想公孙钤,不对,要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公孙钤能死而复生,还有定要先隐瞒这个消息,对,还有遖宿,天璇要如何摆脱眼下的困境……然而,他实在太累,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等他被一阵轻微的异响惊醒后,陵光发现,裘振留给他的短剑,被人偷去了。
第3章生死契阔
“把牢门打开。”
“是!”
锁链在咔哒一声响之后被扯开,沉重的铁门向内开了仅容一人能过的缝隙。来着踏入地牢之后,铁门便立刻锁上了。
怀中抱着东西的来者几步跨下石阶,沿着昏暗cháo湿的通道来到地牢最深处的囚室。囚室的石壁上嵌着锁链,一个红衣男子正被囚于此,锁链牢牢箍在四肢上,让他能勉qiáng站立。听到脚步声,红衣男子抬起头,邪魅一笑,正是假扮作慕容离模样的庚辰。
来者乃是遖宿国太尉。他并未让人打开囚室,而是透过铁栅栏的缝隙将怀中两物一并抛入囚室内。两柄剑,一长一短,长的本属于天玑国上将军齐之侃,短的正是陵光丢失的那把。
庚辰轻笑出声,仿佛浑身的伤痕于他而言不存在似的。
“你好大的胆子,拿假的天命之剑来欺骗遖宿!”太尉怒道,咬牙切齿。
“哦?我说是天命之剑,你们便信了?看来,太尉大人在乎遖宿更甚于遖宿王毓埥啊!也对,遖宿多的是王子,死了一个,再换一个便是。”庚辰笑罢,将目光移向那两柄剑。
太尉冷笑:“我王上大难不死,但你刺杀我王上之罪,也是逃不过的!”
“看来不仅主子低估了遖宿的兵力,连我也小瞧了毓埥的运气啊。”庚辰轻松笑问,“那为何不杀了我,以解你们遖宿如今陷入进退两难之境的心头之恨呢?”
太尉一掌拍在铁栏杆上,盛怒的神情像是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庚辰千刀万剐。
“那慕容离把遖宿当做棋子,为他复仇灭天璇而大费周章,眼看我遖宿就要称雄天下便想huáng雀在后!此等恶贼,我遖宿上下必杀之而后快!”
“所以你们不杀我,拿我来引主子现身?”
“不错。待他被抓住,你也会一并处死!”
“可笑。我不过是一介死士,死何足惜?主子身负血海深仇,怎会为我错失良机!”
“试一试又何妨?慕容离为了你的兄长,毒死昔日好友。他人不知,我遖宿密探却碰巧听到了传闻。”
太尉见庚辰脸色渐转沉郁,心头浮起快意,冷笑道:“瑶光弹丸之地,如何与我遖宿相提并论?!如今天玑已灭,天枢归降,据闻天枢仲堃仪又与天璇公孙副相反目,无处投靠,不足为虑。且天璇公孙钤一死,朝臣人心惶惶,天璇王又是一蹶不振,我遖宿王上纵然遇刺重伤不能亲征,奈何军中与朝中齐心,还怕灭不了天璇,还有那些不值得一提的瑶光亡国余孽吗!”
庚辰沉默无言,眼看着太尉愤然甩袖大步离去,顺着通道消失不见,才弯起嘴角,年轻英俊的脸庞上满是笑意——“若是天权也来搅和这趟浑水,却又如何?”
夜幕深沉,乌云如扯碎的厚纱,将月光一片又一片遮掩。两山之间的小路似若隐若现的白练,抖开在纵马疾驰的行人眼前。
慕容离一手握箫一手持缰绳,神色肃然。夜风拂过他的衣袖长裳,chuī乱了他一头乌发,当真谪仙降世般脱俗,却又如猛蛟出涧般惊心。
他所骑良驹到底奔波长久,疲惫不堪,脚力渐慢。慕容离催马数次,也终于不得不放弃,正欲策马转入附近山林中歇息,忽闻后方隐隐传来骏马嘶鸣。调转马头,山路转弯之处,点点火把越来越亮。慕容离立刻纵马跃过路边草丛,隐没于山林内。
他将坐骑拴在不远处的树上,飞身踏着树gān,站立在粗壮的斜枝上,隐去了身影,只待那些狂奔的路人先行走过。却不料那些人一路疾驰,还不停地chuī响口哨。被慕容离拴在树上的骏马闻声躁动不安,不等慕容离赶过去设法阻止,那骏马便长嘶一声呼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