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急欲解释,医丞却已被丞相领了进来。犹豫片刻,陵光吩咐公孙钤先去安抚群臣与宾客,公孙钤应声退下,到了门口转头回望,依依不舍。
“本王许是多日不饮酒,今晚贪饮了几杯,脾胃受不住罢了。”陵光抬手晃了晃,“爱卿快去吧。”
公孙钤这才离开。
老丞相耳聪目明,瞥见王上耳尖泛红,笑笑不语。
医丞本以为跟上次一样诊不出个所以然,有老丞相在怕挨骂,故而心惊胆战,磨蹭了好半天。谁料把了脉,比诊不出什么更慌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陵光,上前再仔细把脉,如此再三,直到陵光不耐烦地收回胳膊。
医丞跪倒在地,只差没哭出声。
陵光皱起了眉头,心中莫名地烦躁起来。
丞相急忙问道:“王上何以突然腹痛?可是饮酒所致?”
医丞点了点头,又摇头:“王上,王上脉息古怪……”
丞相更急了:“哪里古怪?是病了?还是中毒?你倒是说明白些啊!”
医丞怯怯看向陵光,支吾道:“王上脉息不似寻常男子。若臣所猜不错,王上今日来体内有异变,只怕以后能,能……”
“什么?”陵光有些慌张。
“能孕育子嗣……”
老丞相听了,眨了眨眼,几乎一头栽倒。
啪!陵光抓起身后软枕砸了过去。
医丞被砸了个正着,吓得趴在地上哭求饶命:“臣少时跟师傅医治过此类男子,只是多年未再见过,不曾想王上也有此奇遇!臣听闻钧天旧族曾有人制出了孕子神药与男子吃下……敢问,敢问……”
“荒唐!本王即使能,能……那个,又该如何生下?!本王是男子!”
陵□□得发抖,一时头晕差点儿摔下chuáng。丞相上前扶住,奇怪的是并不见有多诧异。
“据闻是剖腹取胎,不过只要八月足期即可……”
“够了!胡说八道!你,你滚出去!”
“王上切记不可再饮酒……”瞄见又一个软枕砸来,医丞慌忙夺门而逃。
室内,陵光喘着气,愤恨恼火。
老丞相咳了一声,见他稍微平静了些,安慰道:“王上不必气恼。其实这种事,自古有之。前朝王上还曾立男子为王君,王君孕育两子,百姓倒也甚为敬重王君。”
“可那是王君,不是王上本人!”
“唉,王上,老臣斗胆一问,此生王上心系何人?他可否为王上孕育子嗣?若不能,我天璇后继无人,又该如何?”
陵光愣了片刻,嗫嚅道:“近亲远亲之中,总有……”
“血脉非正统,恐不能服众啊!再说,王上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承欢膝下吗?”
陵光沉默不语。
老丞相叹气,道:“敢问王上,究竟如何变了体质呢?”
犹豫再三,陵光便将为救公孙钤,替神医试药之事讲了。老丞相直呼此举鲁莽轻率,又忍不住夸他圣明仁善。
陵光心中苦笑,并不多加解释。
“事已至此,王上也只有接受了。若王上愿意,那便立后,抑或立王君。否则王上不能对外明言,朝臣就会胡乱猜测,到时候只怕要再三上奏让王上留后嗣,以固江山……”
也不知是不是在宴会上陵光突然晕倒把群臣吓坏了,没等丞相出门,一群老臣就纷纷求见。等见了陵光,一个个只差把王嗣二字刻在脸上给他看。一句一句的,虽未明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那意思确是明明白白的“王上若是bào毙,天璇堪忧”。
陵光怒火中烧,暗中咬牙切齿——“本王活得好好的,诸位爱卿急什么?”
能不急吗?从前跟着裘少将军转,一提纳妃立后就发火。今晚又对公孙那副那般依赖,恐怕纳妃立后的心思更淡了。如此下去,什么年月才能立太子啊!
“王上今日已是二十有一,后宫之中无一妃嫔,连个侍寝都没有。这般年纪,早该开枝散叶……”
“都出去!”
陵光冷声喝道,扯下帘帐,不想再看大臣们一眼。躺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悄悄用手指按了按小腹,随即羞窘至极,烦躁无比地踢开了被子,坐在chuáng上兀自苦恼。他心中一会儿骂那该死的神医,一会儿又骂蠢笨的自己——那日只怕神医说的是“一命还一命”,意思是为他试孕子之药,自然是能让他腹中多出一条命来。难怪自己问还有多少时日可活,神医反应古怪,回话也颠三倒四,离开如逃命一般!
其实,只要他不与男子……那便什么事情都没有。可要他纳妃立后,陵光心底一万个不情愿。若是不留下子嗣,只怕从此每天早朝,都会被一群古板的老臣气得吐血。难道要把神医落下的两粒药给男子吃,让他为自己孕育子嗣?陵光打了个寒颤,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嫌恶。然而想到方才为他按揉小腹的公孙钤,陵光忍不住拿手捂住脸颊,让掌心的冰冷挡去两颊的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