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被圈在当中的孟章抱着风筝,一脸艳羡渴盼。

  仲堃仪只好认栽,停下来,下了马,从孟章怀中拿过风筝,笑问:“王上要试一试吗?”

  孟章面露惊喜,连连点头。从仲堃仪手中接过缰绳,牢牢握住,轻踢马腹,走了几步,回头看看。仲堃仪正抱着风筝注视着他,嘴角含笑。孟章只觉心胸开阔,大胆不少,催马轻驰,绿衣翻动,渐渐融入了青绿草地之中。没过多久,他返回来,本想停在仲堃仪面前,勒马却晚了些许,硬是往前冲了几丈。骏马扬蹄长嘶,他立即抱着马鞍才未被甩下来。

  下了马,孟章脚步不稳,险些跌倒。仲堃仪跑到他身边扶着,帮他理了理被风chuī乱的头发。孟章从未如此放纵过,兴奋得满头细汗。仲堃仪抬袖替他擦了,目光却落在被他自己咬得鲜红的双唇上停留了片刻。

  孟章的问话打断了仲堃仪的旖旎思绪。

  “仲卿,本王骑术可还行?”

  “王上天资聪颖,微臣佩服。”

  “你啊,也会说这些奉承话——其实本王幼时曾学过,不过所骑都是小马驹,跟这等千里骏马脚力不能相提并论。”孟章叹道。他松了缰绳,放任骏马在溪边饮水。

  仲堃仪笑了笑,从马鞍下抽出一件大氅,抖开来,披在孟章身上,系好带子,道:“山中湿凉,王上别再冻着了。”

  孟章嫌它累赘,却见那件大氅十分眼熟,就没有拒绝。

  仲堃仪在一旁拆开风筝引线,边放飞风筝边往上坡走。山风风势不大,风筝摇摇晃晃,许久才慢慢升起。

  孟章仰头,目不转睛地看。

  仲堃仪把引线递到他手指上。于是君臣二人齐齐往上坡走,风筝越飞越高,引线绷紧,仲堃仪怕细线勒伤孟章手指,便将他拥入怀中,捏着引线的上端。

  绿衣少年在他怀中如此契合,仲堃仪不舍得放他离开。

  风筝越来越小,远远看起来如在山巅。两人手中引线已到尽头,索性坐在草地上,尽情欣赏纸鹰招来数只真鹰盘旋不止的奇景。

  上坡向阳,午后的阳光笼罩着他们,晒得人犯懒发困。

  孟章便靠着仲堃仪的胸膛,闭上了眼睛。等仲堃仪收回风筝,他已陷入了熟睡中。到底还是病初愈,易累易困。

  将大氅收拢些,歪了歪胳膊让他倒在臂弯里,另一只手举着风筝,挡去耀眼的光线。仲堃仪望着他略显青涩的面容,想着天枢迁回旧都之事,瓦解世家大族权力之事,富国qiáng民之事,防备天权与天璇之事……不知不觉已到了huáng昏。日光偏移,原先所在之地变得yīn凉,山风也qiáng劲许多。

  仲堃仪把孟章轻声唤醒,谁料孟章睁开眼,瞧见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仲堃仪心里瞬间凉透。

  “本王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仲卿……”

  那病恹恹坐在chuáng上,捂着心口,满目愁容的少年浮现在仲堃仪的脑海中。

  不,不要这么说……那已是过去了。忘了吧,忘了昔日的仲堃仪……那个仲堃仪,不知道王上是多么美好的人……

  孟章的下一句话,把仲堃仪从慌张和恐惧中拖了出来。

  “梦见本王尚且年幼,仲卿是本王的兄长,教本王习字、练武、骑马,陪本王玩耍……仲卿若真是本王的兄长,那本王拥有的一切,都会拱手相让……如此,如此再不怕被人欺负,天枢也不至于沦落到此等境地了……”

  仲堃仪顿时觉得有熊熊烈火在心里燃起。

  他笑着将孟章拉起,牵着他的手往溪边走去。骏马正在溪边甩尾走动,溪水倒映着晚霞,草地与灌木都蒙上了一层金huáng,美得让人疑心梦境犹在。

  “臣庆幸,此生不是王上的兄长。”

  “为何?”

  “王上很好,天枢有王上已足够。臣有王上,亦足够……”

  第12章立嗣

  七月一日,天璇王陵光寿辰。他于早朝下旨:天璇境内,贫困之地免秋税,富裕之地税减两成,当夜宴请群臣,可携家眷同乐。

  于是到了晚上,王宫花园里热闹非凡,丝竹弦乐,美酒佳肴,觥筹jiāo错,幼童奔走嬉戏。陵光坐在首位,看着群臣言笑晏晏,不觉心情舒畅许多。

  老丞相向陵光敬了酒,瞧他目光在自己周围徘徊,笑问道:“王上可是在寻公孙钤?”

  陵光张了张嘴,笑笑不说话。

  丞相道:“他去为王上准备贺礼了。”

  陵光皱眉:“本王什么都不缺。”

  “总归是一番心意。”丞相捋须,叹气,“臣从前觉得,公孙委实迂腐了些。怕有违朝廷律例,连老夫的寿礼也只送了幅字画了事。想不到,他竟为王上如此费心。据说,十日前就着手筹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