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攥着那么一点,掰着花,咬牙过,过到实在过不下去了,关起门,倒头大睡,醒来看见天光大亮,朝阳升起,而她竟还活着,便又觉得老天待我不薄,前途充满希望。
那天,秋棠拎着公文包从易升出来,包里装着她之前谈下的资源协议,即将成立的新公司文件,和一支钢笔,
她目前为止的所有身家资本。
在易升大楼出去的花圃边,她又看见一只蚂蚁,在凛冬细雨中,背负一片绿叶,踽踽独行,蹒跚而固执。
仍是不可思议,可是那只蚂蚁,它能怎么办呢?不吃东西它会饿死,没有叶子它要淋雨,它要活下去,一切只能自己扛。
所谓极限,所谓绝处逢生,实在是个很残忍的词。
相比秋棠,许荏南的成长环境要顺利得多。
父亲是科研院士,母亲是外jiāo翻译官,他从小就去过很多国家,在别的孩子为命题作文搜肠刮肚冥思苦想时,他坐在南非大草原的大象背上,与当地人毫无障碍地jiāo流,聊野生动物,聊南非金矿,聊草原荒漠化。
他是一个什么都能聊得来的人,懂得很多,但从不卖弄,反应很快,会在触及对方雷区之前及时转移话题。刚才电话里,秋棠问他有没有带伞,他说带了,还反过来问她需要什么口味的咖啡。
“我猜你喜欢拿铁,对吗?”
许荏南的航班准点抵达,当秋棠到达机场时,他已经出了海关,取完行李,在咖啡店前排队等单。
秋棠心里正估算着他需要排多久的队,又要多久从机场出来,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至她窗边,轻轻敲了两下。
这两下宛如敲在她后脑勺,像从前无数个昏昏欲睡的晚自习,课间,许荏南带了一点逗意,很轻很轻地将她敲醒。
秋棠心神一震,呼吸都顿住,她慢慢睁开眼,转过头,风chuī了八年,穿堂而过,隔着一扇车窗,她终于又见许荏南。
深城chūn雨,他立于车边站台,身姿舒展,收了伞,抖落一身寒意。
少年长成男人模样,变得更高,却更沉稳。他一身黑色大衣,人高腿长,鹤立于来往人群,目光朝向她,带着笑意。
秋棠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车门被她用力带上,发出“砰”的震响。
响过之后,她站在许荏南面前,动了动嘴唇,却是无言。
许荏南笑起来,些微雨水从发梢滴落,染在他英俊的眉眼,他看着秋棠,“长高了。”
秋棠故意把头又往上仰了仰,看着他,“你们高个子都喜欢这么夸人吗?”
许荏南张开手臂,抱住她胸口以上肩膀的部位,动作很绅士,很轻浅的一个拥抱。
他松开手,她的发丝在他肩膀有很短暂的停留,贴着颈部快速滑过,像一个美丽的梦。
“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
八年,真的太久了。
行李箱放在后备箱,许荏南把咖啡给她,打开驾驶座的门,“我来开车吧,你可以休息一会儿。”
秋棠愣了愣,绕到副驾那边,开门坐进去,她瞥了一眼后视镜,看见眼底一片青黑,顿时有点尴尬,又听见他问:“先去你公司还是先吃饭?”
许荏南刚结束十三小时的航班,而秋棠亦是饥肠辘辘,她吸着咖啡:“先吃饭,我订了餐。”
车子从郊外机场驶入市区,虽尚在chūn节,但假期基本结束,今天又是工作日,商业街人流量一般,不算热闹也不算冷清。
只是不知为何,酒店前面的坪区停满了车,他们到达时,被保安告知,连车库里都没有多余的车位了。
奇怪......秋棠皱眉,打电话与前台沟通,“我事先预定了午餐,按你们以往的规则,会保留三小时车位。”
前台客服连声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正好今天有一场大型求婚宴,不少晚到的客人都没车位了,对您造成不便非常抱歉......”
秋棠只好让酒店的泊车员代为将她的车停到附近停车场,作为补偿,下次来威斯汀消费可以享受九折优惠。
她和许荏南并排走进大厅,一进去,便见花廊镂金,缀珠纱结,清香百合从门口直铺进左侧会场。往会场里稍探一眼,她不由惊叹,求个婚还能搞这么大排场,现在的人真够làng漫的。
“有点像前两年英国王妃的婚礼。”在前台客户登记时,许荏南拿起那盏雕花灯台欣赏片刻,夸赞说,很jīng致。
“确实。”秋棠认同点头。
核完单,客服引导他们去包厢,转身之际,秋棠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秋棠!”
秦晟朝她走过来,神色古怪,说不上是欣喜还是失望,声音有些紧绷:“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