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个凝视,也足够洗去宫九沿着官道一路狂奔而来的风尘了。
宫九一直站在人群之外。
直到赶集的人退去,特意守在这里、等待向晓久带着公孙兰经过的苦主们也怨愤不已、又感激不尽地缓缓退走之后,
宫九才慢慢走向向晓久。
每走进一步,他的眸光就越发柔和一分。
那是一种连宫九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温柔。
宫九有很多话想说,但真的走近向晓久的时候,却忽然就只剩下一声轻笑:
你这脸上,戴着这怪模怪样的玩意儿,是准备做什么呢?”
宫九的情报之中,自然不会少了向晓久这特制的防臭面具。
只是情报之中写得太详细,也没有这亲眼见着的可爱有趣。
宫九这难得风尘仆仆、连发冠都有些歪了的模样,在向晓久看来,也是十足可爱的。
就是不那么有趣。
不只不有趣,向晓久还觉得挺一言难尽的:
不是吧?”
你是真的没有感觉吗?”
宫九这时候已经走到距离向晓久不过半臂之遥的地方。
因为向晓久方才将苦主们劝走的时候,难以避免地和囚车走得更靠近一些的缘故,
宫九在靠近向晓久的同时,也离囚车更近了。
离向晓久不足半臂之遥,离囚车,大概也就是一步之远了吧。
这样的距离,向晓久口鼻处掩着面具,却还只恨自己道家内息之法修炼得不够jīng通。
甚至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早知有今日,其实完全改修道家内息法也没什么的念头。
反正天策在于义、在于心,曹将军他们一定不会介意自己到底修得什么功法的。
而差不多距离的宫九呢?
向晓久观察得很仔细。
那家伙竟是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过!
明明也会些内息之法的!
之前在沙漠之中就用过不只一回。
而且又是刚来,浑不像他连着都十天九夜了,那半桶水都算不上的道家内息实在撑不住,才不得不用口罩将就熬着。
没发现宫九这家伙在嗅觉方面有什么特殊审美啊?
现在到底想gān啥?
我只是想要和你一起,呼吸一样的气息。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宫九的声音很轻,
既轻,且柔。
仿佛比从远处山丘chuī来的微风都更加温柔。
也远比向晓久前儿在岭南时吃的杧果更甜。
甜得几乎发腻。
却也甜得那么理所当然。
于是向晓久也就自然而然地向前跨出去半步。
两人身高相差不大,
宫九稍微矮那么一点点儿,这会子却因着出来得急,脚上穿的还是上朝时候的厚底官靴,
而向晓久这些天却是极其放松的,连脚上都只是一双软底布鞋——
鞋底鞋面都通只用极软和的绢布,
一般人别说穿出来走路、就是在家里头院子里走一走都很容易磨损了的,
也就是向晓久这些天除了带着囚车,也就是偶尔绕一绕路,闲极无事,gān脆练练小轻功罢了。
只这么一来,两人原就相差不大的身高,越发相差无几了。
于是向晓久才这么半步,就叫他的胸挨着宫九的胸,胯对着宫九的胯。
脸也恰好侧挨着脸。
稍微再那么一侧,似乎唇也就要碰上唇了。
——向晓久的口罩是何时拿开的?
——宫九一直没有变化的呼吸,又为何忽然急促了起来?
宫九几乎和向晓久同时微微侧过脸。
眼瞅着两人的唇瓣就要挨上,偏偏向晓久又往后退了一步。
抽身,退步,同时伸出手指,那么一弹。
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忽然掉下来一只小公jī。
陆小公jī。
带着两只小母jī和一只老母jī的陆小公jī。
从花满楼的小楼上掉了下来。
原来向晓久竟是恰好到了花满楼的小楼附近。
更巧的是,陆小凤和薛冰欧阳情也正好经过这里。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那个老婆子。
随着陆小凤被向晓久一道指风打下楼,花满楼和薛冰几人也缓缓走了过来。
向晓久看了一眼老婆子——
这个上一次见面还是安静瑟缩、对着欧阳情又隐隐带着亲近感激的老婆子,
这个在向晓久脚踏欧阳情的时候,虽然没敢扑上来阻挠,却带着担忧、关怀的老婆子,
如今几乎没再看欧阳情一眼。
偶尔不得已扫过去那么一眼,也是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
没有温度还不算最坏。
老婆子瞪着囚车里的公孙兰时,那股子怨毒愤恨,已经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恨不得扑过去咬她一口”足以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