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旁人,只为自己。”清浅站得笔挺。宛若甘愿赴死的,将领和士兵。
这怕是最心不甘,情不愿成为皇后的人了吧。
新皇廷宣心想。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露水浸满了,东盛和宫入石壁旁的绿植,他轻轻一碰,便撒了下晶莹的水滴。
“好一个不为旁人,只为自己。”新皇廷宣冷冷道,“那就如你所愿,三日后大婚。”
三日后,东盛和宫。
到处都是大红的喜字,蜡烛是红的,床上的锦被是红的,桌上的铜镜、珠花都是红色的。可就是在,如此的红火之中,清浅心却越发悲凉。
东盛和宫的寝宫中,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龙,盘卧在屋梁之上。
那獠牙,那利爪,那身上的片片龙鳞,都精雕细琢的,打造出每一笔起承转合,宛若一只吓人的巨兽,压在头顶,压在心头。
清浅手中握着一柄匕首。
她已大婚礼成,孔辰星也定回了他本来的世界。
她在等,等阿珊和小荷去打探的消息。
只要他全身而退,自己便放弃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不再留在这,没有他的世界里苟活。
廊池中的锦鳞,似在啄食蚊虫,活泼的向上一跃,露出通红的脊背。
时间停住了,那锦鲤被这时间,定格在半空中。
孔辰星向东盛和宫走去,明明只有直尺,可是却宛若千里迢迢。
他一步步走的缓慢,如若在今日耗尽的气力,也许便会在这书中,烟消云散吧。
孔辰星推开门,一步步的走到清浅面前。
“我来了。”他拥抱了清浅,向他们曾经约定的那样。
孔辰星轻轻的拿过那匕首。“我还是会守护你到最后的。”
既然她已决意嫁人,不知还能否看到自己、听到自己……
孔辰星慢慢的,慢慢的掀开了,清浅头上的红盖头。
“因为是你大婚,我来和你告别了……你还看得到吗?”
清浅只觉心头发酸,她看到火红的血浪,奔腾着、雀跃着,跟在孔辰星身后狂舞着。
可脸上,却露着甜甜的笑。
想来这笑,是发自心底的吧。孔辰星眼角划过一丝落寞,轻声说道:“你嫁了喜欢的人,我也替你高兴。”
清浅不能动,不能呼吸,甚至没有心跳,可是她在心里,却答着孔辰星的话:我最高兴的是,你能活着,能活下去。
“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所以也想让你见见我,本来的样子。”
孔辰星脱掉身上的黑色披风,摘下头顶的及腰假发。
身上是黑色的休闲西装,考究的剪裁,精致的面料,一看就是出自大设计师的手笔。
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闪亮的皮鞋,和各种不羁、帅气的装饰。
“下面我要献上,今晚的第1支舞。”孔辰星对着清,浅做了一个鞠躬的动作。
整晚,孔辰星的身子在跳跃,在翻转,他的身体,宛若机器般的精准,每一个动作的幅度,都是最好看的标准。
locking、hiphop……宛若这是一个灯光闪耀的舞台,而台下是他最想要的观众。
清浅不必眨眼,她望着孔辰星。
想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收进眼里。每一个笑容,都放进心里。把每一个和他有关的记忆,都印的清晰。
孔辰星曾在舞台上,留下过无数帅气的模样。
可他知道,此刻才是他最想要的舞台——那个人的心里。
孔辰星身上的肌肉,勾出好看的线条,他像陀螺般旋转,精彩的让人应接不暇。
清浅见到那红色的血浪,渐渐和孔辰星融为一体,将他吞噬。
她心中升起了,万分的焦急,她挣扎着,想要拜托这时间的控制。
可是她做不到。
忽的那血浪,向两边涌去,孔辰星又好好的站在那里。
清浅突然发现,孔辰星手指的颜色渐渐变淡了,他的脸也渐渐模糊了。
今晚的月是圆是缺,清浅不得而知,也不想知。
她只知道,孔辰星散落在眼前,竟幻化出比那圆月,还炫目的金色光芒……消散了。
扑通,池里的红鲤落了下来,溅起片片水花。
时间开始流动了,清浅狂奔着,跑到孔辰星刚刚消失的地方。
没有,什么也没有了。
“他走了,还好他走了!”清浅的眼中,终于涌满了泪水。
痛苦的,却还带着一丝希望的幸福。
皇宫中的内牢,宛若一颗孤独的星球。
九皇子冉烨站在水面,突起的木桩上。身上挂着沉重的链,死死的将他锁在这地牢之中。
新皇廷宣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只是他身子本就赢弱,进了这地牢,还是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皇上,您没事儿吧?”封公公殷切的探询道。
新皇廷宣没答话,只是把手中的黄铜钥匙,递给了封公公。
封公公小心的打开牢门。
九皇子冉烨身上,满是被鞭打的痕迹。
虽贵为皇子,可他自幼习武身子从不娇气。所以见了新皇廷宣,也没露出半分,让人瞧不起的娇气。
新皇廷宣在心中微微叹气,如果你露出些胆怯,哪怕是些不尽人意的粗鄙,我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恨你。
“春宵一夜值千金,大哥,你怎么舍得,到我这内牢里来了?”
九皇子冉烨像一被拴着的豹子,身上的肌肉紧绷,勾勒出僵硬的线条。那桀骜不驯的面庞,此刻多了些恨意,仰起头脸色苍白,只有嘴角猩红。
新皇廷宣头顶金冠束发,在这昏暗的囚牢里,有光折射到那小小的金冠上,闪出一抹亮色。“来看你招,还是没招?”他冷冷说道。
“既然是些欲加之罪,大哥,又何患无辞呢?”九皇子冉烨把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缝,向新皇廷宣望去。
在他记忆里,大哥还是那个,穿着青衫,在林里抚琴的翩翩少年。宛若月光般的动人,也宛若山海般宽阔。
可是不知何时,他就变了,或者他早就变了,是自己一厢情愿,以为他还是从前的那个人。
“我本想把这皇位让与你,却不想,你早已惦记。”新皇廷宣言语间的神情,并不是像在问九皇子冉烨,而是像这问那,已经归天的先皇,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从不问我,要做怎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