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一桌丰盛的饭菜,梅姨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只吃了几口青菜就停下了筷子。
她的视线无神地飘散开来,多日忙碌而增多的白发,还有脸上的老人斑,惨白的面孔,几乎和站在一旁的冬叔一个样。
连夜鏖战,急需补充体力的李奇没有顾忌那么多,一桌的饭菜风卷残云般的被他一人吃完,就差上手把刚宰杀的老母鸡给做成手撕鸡了。
“梅姨,你怎么不吃啊,多吃点,后面几天还要你来撑着呢,冬叔回来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你怎么和他解释啊。”
听见嘴里塞满东西,半清不出说出来的话,梅姨的脸上多了份生气,对着李奇夹出来给她的饭菜,一声不吭的扒了起来,就好象真的担心冬叔回来的时候,她看不到一样。
偶尔瞥一眼老妇人,李奇明白刚才说的话都是编织出来的美梦。
即使再可怜梅姨,在僵尸出世的那一天,他也一定会灭掉它,更何况重生的僵尸和冬叔毫无关系。
如果说是在古代,冬叔自然死亡葬于一处风水宝地,变成僵尸,它新诞生出的灵智多多少少会和原身有些关系。
但是早在阿九命令小鬼推冬叔下楼的那一刻,真正的冬叔魂魄早就被他打的烟消云散了。
老妇人魂牵梦萦的那个人,下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了。
“对了梅姨,你住在这里那么久,你知道九叔和友叔的关系如何吗。”
想起茅山秘籍中的笔记,阿九的惊天布局就算动静再小,陈友也不可能没有察觉出不对。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梅姨听到了问话,放下手里的饭碗,思索了一下说:“这里邻里街坊的关系都还不错的,九叔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
阿友呢以前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后来离开过一段时间,十来年前才回来住的。也没见过他们有什么杯葛”
舔了舔沾满了油腥的嘴唇,李奇掐指盘算起了时间线,对照昨夜看过的内容,得出了一个结论:
阿九是在陈友离去的那段时间里开始对房屋布局下手的,那时候恰逢港岛大变,新旧交替,风水格局极其不稳,所以他选择了那个时候下手。
等到陈友回来后,阿九不再有大的动作,后面制造凶案的时候没怎么动用邪术。
因为这个四阴之局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炼尸之局,陈友没能识破阿九的意图也情有可原。
李奇没有发现,在潜意识里,他给自己的师父安排好了一系列的借口,强行附上了种种机缘巧合地理由。
这个世界的末代天师,炒糯米饭的阿友扮演者,曾经在灵幻片风靡港台之际,饰演过无数知名角色,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四目道长。另李奇有了先入为主的认知。
说起来他这个盗版秋生,拜了另一个版本的四目道长为师,学了一手炒菜,要是以后能进入到有英叔的迷离界会不会被打屁股。
给自己没来由的怀疑找到借口后,梅姨告诉他等下要把冬叔尸身埋回厕所里的浴缸中了,这是阿九之前的吩咐。
李奇对炼僵之中一切事物都很好奇,提出他来帮手。理论看的再多,不能实践一下,也是白看。
阿九的这套现代炼尸术给了他很大启发,也许可以适用于同为灵气衰落,甚至毫无灵气的原本世界,说不定回归之后,能着手自己尝试炼制一只出来。
感觉比猫狗宠物更适合看家护院。
要是再参加国外的通灵节目,或者开一个冒险屋什么的,那更不必多说了,他这个灵媒之王就不用只在弹幕网站里作威作福了。
背起这具沉重的尸身,在近距离的接触中,李奇隐约能感觉到一口秽气从头上飘过,尸体已经开始会吐纳了,阿九的布局离成功只差时间了。
也不知道梅姨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在被缝入了一大堆材料后,这具尸体的重量,连李奇这个身怀秋生模板的壮年男子都能感觉到吃力。
一个瘦弱的老妇人每天要将它负起,客厅厕所来回几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梅姨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边,提前帮忙打开了厕所的门。
一股腥臭刺鼻的味道直冲进李奇的鼻孔里,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上了呼吸,但当看到里面的一幕时,眼睛又控制不住地睁大。
这栋大楼的建筑少说有着五六十年历史,也就在二十多年前,阿九推动的那次,政府才来了一次统一的修整。
时间的痕迹能在这座公屋的里里外外找到。
家家户户户型基本一致,装潢,连浴室的墙壁都用的是一种板砖。
迷离界提供给李奇的那座房间,浴室的墙壁就是淡黄发白的,被他糟蹋了几天,存储了一大堆液体后,被熏得有些发红了。
而梅姨家浴室的墙壁和他家的一般无二,只是每一块墙壁的细缝里都陷进去了深深的黑红色印记。
地板上的花纹已经看不见了,踩在上面的就像踩在沼泽里一样,极其粘稠。大块大块散发着臭味的黑色斑点黏在了瓷砖上面。
里面最干净的反而是浴缸里的泥土,只有着纯净的墨色,在李奇的感知里,蕴含着浓郁的阴气,是绝佳的炼尸之所。
“阿奇,剩下的我来吧,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见到这些。”
对着这样一个浴室,老妇人一脸的习以为常,这么多天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只要能让阿冬回来,再劳累再恶心的活计她也忍受。
“没、没事梅姨,九叔叮嘱我要好好帮你的,他和我说过要怎么做的。”
李奇拒绝了帮助,这些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小儿科,在原来世界参与破案的时候,早就见过了比这更恐怖的东西。
相反,梅姨那种无比深沉的执念,比原来世界发生的冷酷案件,反倒令人觉得温暖。
这堆阴泥,在阿九的笔记里也提及过,看上去只有单一的颜色。
但其实和沾染在浴室周围凝固后变成黑色的血块是一个道理,都是浇灌了无数生人精血的所形成的色泽,
为了收集这点东西,他在东南亚各国羁旅多年。
泥土里还残留有他的法力,是邪术士在这世上唯一的痕迹了。
“日月三光开鬼云,众鬼护身……”
按照笔记上的咒语,李奇轻易地调用秋生的法力,第一次施展出了术法。
泥土像是得到了命令,自动地向着浴缸四边拱起,形成一个凹洞,刚好能放下冬叔的尸身。
梅姨见到这一幕,悄悄放松了藏在衣袖里,紧握的那把剪刀。
李奇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是将冬叔放进阴泥之中,盖上。
他还在感叹梅姨,没有法力,挖埋都要靠自己,有够累的。
正当他准备和梅姨商量下以后这些活计都由他来做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梅姨,梅姨,你有没有事啊,这么多天没见你下楼,刚刚碰到人说看见你,我有些担心你就拿了点糯米饭过来,你在不在啊。”
外面的声音里沉稳又有些气力不足。
正是李奇的师父,陈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