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鬼打墙?

  空荡荡的天台上,陈友仅剩的一个手掌被冰冷的机关无情地吞噬一空。

  眼里的血丝也随着肢体一部分缺失而渐渐消去,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平静。

  他面色森然地盯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腕,丝毫不在意这点残缺。

  更不在乎方才被打得魂飞魄散的是自己多年的街坊邻居,反而开始狐疑地打量起周围环境。

  数十载修道,不过是面对一些死人的质骂。

  以他的心性,怎么会方寸大乱!

  甚至还搭上了一只手掌,来给这些老不死的殉葬。

  一阵微风吹过,将一片木屑吹到陈友的脸上。

  像是一片惊雷,让他瞬时寒毛乍起。

  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发现天台边沿又再次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灵体,向他围过来。

  其中,第一个被他用火焰烧死的松哥赫然站在他的正前方。

  无数只惨白的手臂挥动了起来,像是排练过一样,齐齐向他招手。

  “阿友,我们都死了,你怎么没事。”

  同样的话,但是这次并非是疑问的语气。

  分明是在提醒陈友快下去陪他们。

  “鬼打墙?不可能,我怎么会中你们的迷惑!”

  一声低喝,陈友急忙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念起道经。

  当他发觉四周声音全无,再次睁眼一看。

  首先看到的是眼前地面那无数道被火焰烧的漆黑的痕迹。

  尤其是正前方的地板,更是已经被高温炭化成灰烬。

  全都是之前他在疯癫状态下的杰作,是他残杀逝者灵魂的证据。

  可是周围无数张惨白的脸孔,仍旧带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阴森表情,死死地盯着陈友。

  并没有随着他自以为破解了鬼蜮而消失。

  “没可能的,我是天师,我有尸鬼,怎么可能被你们这群老不死的迷惑。

  这不可能,是谁,是谁在帮你们整蛊我,是谁!”

  好不容易镇静下来的陈友,面对这些熟脸街坊,又变得不耐了起来。

  披头散发的模样,不像是一个修道数十年的末代天师,感觉比较像住在青山几十年的病人。

  双目又充满了血丝,满眼通红地瞪着朝着他冷笑的魂体,誓要解开这被他误以为是鬼打墙的伎俩。

  街坊们的灵魂看到陈友疯癫的举动,默然不语,挥动着的手越来越慢。最后全都放了下来。

  陈友被刺激地在天台上四处搜刮,将目标放在了除了鬼魂外唯一还有生气的木头人上。

  终于发现了上面出现的一丝裂缝。

  他如获至宝,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看着李奇露在外头,不知何时握紧的左手。

  陈友瞬间瞪大了眼睛,面上充满喜色。

  “是你,是你对啊,阿奇,回答我,是你搞的鬼吗!”

  陈友疯狂地向着面部被木头裹住的李奇发问。

  丝毫没有考虑到里面的人是否已经窒息身亡,可能只是尸体本能地合手而已。

  “你不回答我是吧,好!

  你个逆徒就喜欢和我作对,要给这些老家伙讨回公道是吧!

  好,我送你下去和他们作伴!”

  话音刚落,他走回五行罗盘放置的位置上,试图再度把手按上去,却被自己的双手残缺而惊醒。

  陈友呆愣地看着代代相传,被无数妖魔鬼怪血渍染黑的罗盘。

  上面现在最显眼的红色,竟然是他自己的鲜血。

  看到这里,他眼里的血丝再次褪去,一时控制不住,腿脚像是之前年老体弱那样发软,坐倒在地。

  “陈友,你可知罪。”

  随着陈友的倒地,天台上的灵体同时张嘴发出声音。

  张张不同的面孔,除了都是满脸皱纹,没有其他丝毫的相似之处,却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声音,低沉、硬实,隐约中带着点憨意。

  地上年轻模样的道士抬头一看。

  一个瘦长身影,身穿红蓝长衫,撑着朱红色的破旧油纸伞,戴着一张红色面巾的诡异形象出现在他身前,代替了之前松哥站立的位置。

  “阴差,原来是你们在整蛊我。”

  在第一个瘦长人形出现后,三个一样体型,不过戴着蓝色面巾的身影也从背后站了出来。

  同时,天台上的灵体在阴差出现的瞬间,背后出现了白光,惨白的面孔上带上了微笑。

  “大胆陈友,擅养邪物,谋害无辜!

  妄想借鬼怪之力祸乱阴讳,你可知罪!”

  还是如同当初呵斥李奇的口气,领头的阴差不问青红皂白,先是给地上的人按上一大堆罪名。

  “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原来是阴差,小小阴差就把我搞得如此狼狈。”

  在弄清楚了是谁在搞鬼后,陈友脸上的神色不复慌张,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的狼狈,猖狂地笑了起来。

  自古以来,天师和地府的关系就非常密切。

  虽然随着灵气稀少,阴差无常不再像以前出现的那么频繁。

  但是祖上出过数代天师的陈友对这些地府公员,并没有太大的敬畏。

  因为他知道,这些家伙不能拿他怎么样。

  “大胆,犯下滔天大罪,还不知悔改!

  陈友,我看你是不知道十八层地狱的恐怖啊~啊~啊~”

  红面阴差用一种戏腔,古怪地发出呵斥。

  后面站着的蓝面随从听到这些话,身体一震抖动,好像在憋着笑。

  “各位官差明鉴,你们所说的罪责都是子虚乌有的。

  僵尸非我所炼,非我所养。

  至于这栋大楼的惨剧,全都是这凶物做的,大人们要是想要替天行道,请随意。”

  陈友一番话,将所有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深知这些阴差处事作风的他根本不怕问责。

  只要不被带下地府轮回,到那三司会审的阶段,此时谁都奈何不了他。

  “那你怎么解释,你用了借阴换命,以图逃过寿限。”

  红面阴差的态度有些软化,丝毫没有对待李奇时那么不讲情面,似乎也是个欺软怕硬的鬼。

  “大人明鉴,我是为了制服这个鬼物,才不得已出自下策。

  我曾经给龙虎山各代列祖列宗上香,焚请过指示,自知大限未至。

  等到了寿限,自然会去地府报道,如果没去,各位阴差再来不迟。“

  地上的陈友站起了身子,悠闲地用尸气再次塑形的手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虽然他们家族,甚至龙虎山天师道都已经落寞。

  但是祖上有人,这些阴差不看僧面看佛面,都不敢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对一个天师动手。

  面对这番狡辩,红面阴差陷入了沉默,像是在权衡弊虑。

  半晌,他将面巾上深陷进去的眼窝部分移向别处。

  看上去是认同了陈友这番经不起查验的话。

  “好,陈友,我就给龙虎山一个面子,今晚就这样了,我先带走这栋大楼的亡者们,希望你好自为之。”

  天台上的灵体听到阴差并不打算主持公道,轻易地放过了今晚大楼惨案的真正幕后黑手,面上的微笑瞬间消失。

  不少人的魂体开始又白转红,眼看就要像阿凤一样,在这栋大楼的风水格局,和月光的作用下,化身厉鬼了。

  “哼,阴差在此,尔敢放肆!”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发出,打断了灵体们的转变。

  红面阴差如同之前对待李奇时,蛮不讲理了起来,再次伸出了手臂,解开层层衣袖,露出了那只壮硕的手臂。

  天台上立时卷起了大风,将面露不甘的魂体们卷进手掌心。

  陈友此时面带得色的看着阴差的举动,缓缓吐出了一口噎在喉咙里的郁结之气。

  风卷残云,片刻,天台上再次静谧了下来。

  四名阴差在收完魂魄之后,走到了天台门口处,眼看着就要离开。

  突然,后面的一名蓝面阴差越过同伴,走上前拉住了红面阴差的衣角。

  陈友察觉到停下了脚步的众阴差,不由地一愣,以为又有变故。

  “大人,这里还有一只鬼,还是只厉鬼,我们没有收走。”

  仿佛是故意透露让人听见一眼,蓝面阴差大声地在红面阴差耳旁汇报了起来,被无数衣物裹着的手臂,指向一个方向。

  四名阴差登时一起回头,越过陈友的身位,目光聚集在了他旁边的尸鬼身上。

  今晚这个天台上,只有过一只厉鬼。

  红衣厉鬼阿凤!